第四章 八苦之说

若是仙门中人，自是知道，每个门派的纳新大典，那都是声势浩大的，甚至比朝廷的科举制度还要来得火热而惹人眼球。千山云顶更是不例外，只是千山云顶的要求极高，每年名额有限，并且只挑选那些根骨极佳的孩子，超过十岁的孩子，便不在纳新的范围之内了，而寻常人家难出些根骨极佳的孩子，有的甚至一个城镇数百年来，都未曾有一个能够得以入门的弟子。也的确是有仙人亲自到尘世中来挑选弟子的事例发生过，只是入世的仙人原本就少之又少，这种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得上的。说起来，青瑶对这事儿原本是不感兴趣的，只是眼见那扇子不需要任何燃料，也看不出个原理，便能那般如同飞鸟一般盘旋于天空之上，实在是来得有些吸引，多少还是有些好奇起来。心中的情绪很复杂，有些抵触，因为和云熙朝夕相处这么几年，被百般宠爱，自是不舍，然仙门的确是一个让人好奇的体验。青瑶心中摇摆不定，可父母之命难以违背，云熙一心希望她能够过得好，能够有好出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云熙的惶恐和惊愕约莫持续了有半个时辰，才回过神来，几乎是当即就答应了渊清，仙门……她泪眼婆娑，只觉得是上天怜爱。这眼见，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青瑶只觉得此事也太过突然，自己甚至一点准备时间都没有，因为就渊清所说，那千山云顶上头的纳新大典，一年一度，没几日就要到日子了。这仓促的时间，她甚至只来得及召回自己幼时的玩伴。“这是……”渊清见着眼前的情况，只觉得有些吃惊，这名为青瑶的小女孩儿，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大宝，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看家，切记莫让我娘受欺负了。”青瑶蹲在院中，摸着一个大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赫然是一直体格矫健的豹子。这豹子摇头晃脑，显然是能够听懂青瑶的话，这是青瑶后头才发现的能力，原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天赋，可是在那一次重病不药而愈之后，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是可以和这些动物交流的，先是陆府后院养的鸡鸭狗猫，再后来，这些大型动物似乎也是一样的。搬出来之后一日上山砍柴时邂逅了这大宝，说起来那还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邂逅，云熙吓得在家病了三天才好，而大宝，后来竟是能熟门熟路地找到她们家来同青瑶玩耍了。“此行非虚。”渊清这般自言自语了一句，青瑶望了他一眼，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从初见时就是温温和和的，都说雷公不打笑脸人，他这般温和的态度，的确是让人生不出任何恶意来，更不说他还长得这般好看，如玉一般温润的面容和清朗的声音。临走之时，渊清还亲手布下一个阵法结界，庇佑云熙的安全，云熙心头只道，原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么回事儿。从头到尾，云熙都在哭，她虽性子倔强，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些多愁善感，并且，人生八苦，其中之一便是这爱离别，她自然是满心不舍。直到青瑶被渊清带上那法宝之上，遥遥腾空飞起，眼中所印的，依旧是云熙仰着的，布满泪水的容颜。娘，总有一日，我会回来见你的。这是青瑶第一次见识法宝，她满心的好奇，站在上头，先是蹦蹦跳，然后又好奇地四处走动了一下，沿着边缘朝下看，只能看到云雾朦胧之下的些许风景。“你说的千山云顶，远么？”青瑶思量了一下，原本想着应该怎么开口同这个人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心中已经竖立起了渊清是仙人的形象，于是和他说话，多少变得有些谨慎。只是渊清似乎的确是和颜悦色好相与的人，听得青瑶主动说话，不由得弯了眸子，一手轻轻抚上青瑶的发顶，柔声道，“就这般飞的话，不算太远，你若乏了，便在这上头睡一觉，有我护着你，不用担心会坠落下去。”这小女孩儿让渊清很是欢喜，不仅灵气旺盛，资质极佳，并且那一双眸子，很是讨人喜欢，一看就聪慧伶俐的样子。并且似乎比其他孩子看上去要懂事许多，从初见开始，她的眼神中便没有惶恐之意，原本这个年岁的孩子，对于这种事情，多少是惶恐，不然就是高兴，而她却没有这些过多的情绪，唯一能从她眼中看出来的，是一些成熟的谨慎，和有些难以掩饰的好奇，自然也有离别之时，对于母亲泪眼的不舍和心疼。这些情绪，都被他看在眼里，但是她内敛得很好，甚至给人一种淡然的感觉。“待到你修行有所成之日，人生苦痛便得以放下和宽然了。”渊清这话，其实是对于青瑶与母亲离别之事的劝慰。只是却只见这女童一张稚嫩的脸仰起来，眼睛望着他，似是轻叹一口气，然后说道，“先生，你已经能放得下了么？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便是人性，若是真的都能放下，那还做人做什么呢？哪怕是仙人，想来也只是放下能够放得下的，而放不下的，依旧是放不下，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罢了。修行，想来修的也只是人心，而不是人性。”渊清哑然，他一直温和的目光中，终于是透出了惊愕的神色来，这……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啊。他甚至难以想象，她真的只有六岁而已吗？自己当年也是因为根骨天赋极佳，而被墨黎上尊收于座下，只是遥想自己当年，也只是一个不算贪玩的安静孩子而已，哪里会有这种人生的感悟，说起来，她还是舍不得的。而她这为自己舍不得而做出解释的一番话，倒的确是让渊清有了共鸣，人生八苦么？爱离别，的确是人生至苦啊。而仙人……纵使前头有一个仙字，却也的确是人。青瑶望了一眼他眼中有些愕然的神情，心想这话果真不像是孩童能够说得出来的，她轻轻抿了抿唇，赶紧转了话题问道，“墨黎上尊，很厉害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