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炸响,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反应过来,这黑/火/药并不仅限于前头的几艘画舫,估摸是每一艘画舫上,都有人预先埋下火/药,且从每一次震**的幅度看,每往后排,黑/火/药的份量还在不断递增,且引爆的间距在缩短。除「子」字画舫是拍卖孙敏才特意挑选出来的各类宝物外,其余字号的编排基本上是按照品类来分的,比如苦作后来前往的「未」字画舫,就专事佛家圣物的拍卖。而往末端走的几艘画舫,几乎都是些诗文画卷、奇巧珍玩……并非全都价值连城,所以上头的人,也多的是出身各有不同的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小姐、老人小孩,他们可不像前头的江湖侠客般有自保之力。不知埋药人到底是什么意图,如若真按推断的那般,画舫已然远离江岸,往后的黑/火/药递增,威力愈大,万一真把画舫炸沉,甚至烧起来,那就说不准会有多少条人命落入黄泉了。从后头「寅」字画舫的方向,传来大喊“落水”的声音。同时已经有不少人持着前头的画舫已经炸响过,不会再炸了的心思,往这头拥挤而来。也有不少侠肝义胆的江湖客,逆行而去,想要仔细探看情况。闻人晏他们合该也去探看情况,可他们面前,还有孔开济,还有大金牙。大金牙被孔开济的尚方宝剑抵住脖颈,全身都在颤抖,但嘴上却不见放软:“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拿不到东西,才不会杀我……没有那东西,你就算拿到,拿到……也没用。“说着他猛地抬头,朝闻人晏吼道:“闻人少盟主,救我,我……我知道……”未能说出知道什么,就孔开济给点了身上的哑穴,又被一手扣住了嘴,就算是想说唇语,也不能了。孔开济扭头看向闻人晏:“闻人少盟主,我来只为了讨回自己的东西,也不想拿孙阁主的东西,这剑我待会会自行还回去,您要是有别的事要忙,可以先行一步。”“但我偏偏就是想管你们这事。”闻人晏也冷冷地回看过去。江湖上为各种恩怨情仇打打杀杀的事,总是一箩筐地来,如若孔开济真的能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会归还孙敏才的拍品,也不会再画舫上杀人,像他们这种私人恩怨,闻人晏是可管可不管的。可这两人身上的古怪不少,听他们说的话,以及他们做的事,闻人晏推断,孔开济口中说被大金牙偷走的东西,或是与混元珠有关。摘星桥市上想要混元珠的人不在少数,但会对混元珠如此热切的,却屈指可数。或许,这两人……就与胡知有关,甚至说,闻人晏此时觉得,仁心善德的孔大侠,极有可能就是来自投罗网的胡知。胡知想要混元珠,所以再次来到摘星桥市,而大金牙或许是个意料之外出的乱子。他们两人互相追赶间撞见杨幼棠,杨幼棠是闻人晏身边的随侍,两人许是觉得他有可能也会知道混元珠的下落,大金牙才会断定,只要扒着杨幼棠不放,对面的人就会束手束脚许多。胡知,闻人晏不能放过,但黑/火/药的事,性命攸关,也很是火烧眉头。倘若孔开济当真是胡知,那么就不能让楼万河孤身应对。这里是两艘画舫间接连的船道,来往的人众多,所以孔开济会为了隐藏身份,而改变剑法路子,但若是把人狗急跳墙了,使出了真本事,就并不是楼万河的二流子功夫能够应付得了。“我与他去后头。”殷寻像是能读到闻人晏心中的诸多顾虑般,适时开口道。楼万河顿时不解:“为什么是我走?我还没跟他讨药材的债。”“听话,我替你讨。”闻人晏冷道。他这一冷言冷语,楼万河立即想起醉香楼上,那抵在自己手背上的金钗,后背一寒,乖顺道:“好,那你记得讨哈。”殷寻与孔开济一样,都是用剑的,能看出,孔开济在刻意藏锋。他抿了抿唇,临行前,还是落下了一句:“当心。”这简单的一声,似有暖意达心底,闻人晏旋即笑了笑,轻声回道:“阿寻也要当心。”“多亏阿寻在,才不至于让我焦头烂额。”闻人晏轻叹一句,转而面向孔开济:“那么现在,孔大侠要不要与我仔细说说,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孔开济:“我的私事,为何要与你说?”他眼见着闻人晏手无寸铁,紧了紧握剑的手,眼中漫起了一丝凶煞之意,再次伸手封住了大金牙身上穴位,将他定在了原地,先发制人地提剑朝闻人晏的方向袭去,想着先把人稳住了再说。然而,闻人晏虽然手无寸铁,但他手上有团扇。剑锋从他的扇面擦过,被反扣而上,每每都能巧妙地将他绊住,不比楼万河手中的夹带暗器的折扇容易对付,孔开济完全找不着能够一击制敌的档口。不仅找不到制敌的档口,闻人晏还灵活地顺着他动作的空挡,旋身跃到了大金牙身侧,扇侧自孔开济的剑身擦过,抵住了孔开济的剑招,同时扇柄往后一砸,十分顺溜地解开了大金牙身上的哑穴。身上的哑穴刚解开,大金牙就十分上道大喊:“他孔开济是浊教余……”大金牙话还没说完,闻人晏就被孔开济比剑拦开。孔开济侧身上前,守在了大金牙跟前,再度点中了大金牙的哑穴。但就他这句话,已经足够闻人晏断定,面前的孔开济,就是他们先前查到的,宣州隘口前驿站管事,路庆生。闻人晏是个会抓机会的人,就孔开济再度给大金牙点穴之际,只见他团扇在手中一转,其上坠着的珠玉金线,顺势一甩,直直地往孔开济的脸上抽去,逼得孔开济只能后跳闪躲。可他甫一站定,闻人晏便立即向前朝他的方向纵身一跃,手中握着的团扇在他手上挥得有如匕首,扇柄毫不留情地砸向面前的人。这一砸下来,孔开济只堪堪来得及侧了侧身。扇柄末端落在他的肩上,并在接触到衣料的瞬间内功骤至,成千钧重锤,直冲而下,像是想把人的骨头给压碎一般。这猝不及防的一压让孔开济手中的剑险些脱手,连同膝盖也弯了弯,差点就给闻人晏径直跪下。他手中握剑,奋力由下而上地一扫,不料,却被闻人晏一跃蹬在剑身之上,手上的团扇居高临下地再度往孔开济的脸上横着一抽。有了肩上一击的教训,孔开济自然不敢小瞧这小小的团扇,连忙抽剑后退,落入被动,面上神情凶恶,直瞪着闻人晏:“「天下小谈」曾评闻人少盟主是个草包,看来皆是虚名。”闻人晏挑了挑眉,语气维持着一如既往的轻慢:“那种江湖小报,孔大侠怎么还当真了?且那都是五年前的判言了,怎么说,我也得有些长进不是吗?”孔开济一开始有意藏锋,并不愿意全力以赴,但此时看来,再这样下去是不行了,且不说大金牙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他这万一真给闻人晏给逮住,那可不好收场。他周身的气势急转,剑锋迎向闻人晏,尚方宝剑上震出一声声嗡鸣,让人闻之胆寒。他的剑招未作改变,闻人晏本还想像先前那般以团扇相抵来拆招。不料,那剑刃明明尚且与他还有半臂的距离,按理说完全来得及闪躲,可孔开济的剑路却倏忽一转,剑刃抵在团扇的握柄处,另一手掌中生风,周遭的空气却倏忽震颤起来,往闻人晏膝处劈去,让他只能弯膝闪躲,直直半跪到了地上。孔开济还欲再击,剑掌相协,闻人晏顷刻顺着那掌风的态势往右侧一倒,整个人几乎侧卧在地上,才堪堪躲过了孔开济剑刃的拦腰一扫,但手腕依然被剑锋划出一道血痕,团扇也脱手而出。但闻人晏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货色,他顺势横腿一扫,将孔开济逼退一步,同时往身后一跃,与之拉开距离。孔开济手上的动作并未缓下,剑柄抵着掌心,再度向闻人晏刺去。只见闻人晏抬手便将发间一直佩戴着的长簪取下,双手握长簪,携着流光在半空中落下残影,直取孔开济的腰腹。本该反手回击的孔开济被逼得只能横剑阻挡。相撞间,发出“琅琅”的金石碰击之声。多亏有这么一挡,才让他免遭于伤。毕竟那长簪看着虽然简陋,但却不比真实的兵刃来得容易对付,甚至比刚才的团扇还要棘手许多。闻人晏一改先前被动的状态,转守为攻,式式落在孔开济剑下的破绽处,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颇有要快刀斩乱麻的意思。闻人晏在初见那年送给殷寻的生辰礼,是殷寻常伴于身的天问剑,是兵刃。而闻人晏的及冠,殷寻为他打的,也是兵刃,而非寥作装饰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