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04

陈孟鲸的语气可以说是很不留情面了，周相许以为昨晚已经说好，她不应该说出这种话让她难堪，好聚好散不是更好么！陈孟鲸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周相许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不给出一个清晰的回答，她永远都别想找到自己的裙子了。“没有啊，我在找裙子。”最终，她选择了撒谎，尽管也不能完全说是撒谎，但不辞而别的念头确实在她的脑海里闪过。现在陈孟鲸已经醒来，横竖都不能够不辞而别了，所以，周相许不会太在意在这种时候说个无伤大雅的谎。“你看我现在像是不辞而别的样子吗？”陈孟鲸站正，懒洋洋地朝周相许身后，也就是阳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学姐要是找到裙子，估计现在已经离开。”“这么说，我的裙子是你收起来了吗？”“嗯，在洗衣机里。”陈孟鲸说完低下头，轻声打了一个哈欠。周相许还想说点什么，张口却哑然，趁对方还没抬头，她便若无其事地转身又去了阳台。阳台朝东，里面热烘烘的，更早的时候，应该被阳光照晒过。洗烘一体机里面只有一条裙子，所以她刚才没注意到。从里面拿出裙子，轻轻地抖了抖，一转身才发现陈孟鲸也走了过来。她的脚步这么轻吗？伴随着这个念头，周相许垂首，发现她光着脚丫。陈孟鲸的脚掌细细长长的，也非常白。“今天天气很不错的样子。”陈孟鲸说。周相许看到她的眼里还噙着刚刚打哈欠所激起的泪意，水濛濛的。这种时候，周相许没什么心情关注天气，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朝封闭的阳台外看了看，布满阳光的天空蓝得耀眼，一朵云都没有。“如果你喜欢炎热天气的话，确实是好天气。”“我确实喜欢炎热天气，喜欢夏天。学姐呢？”陈孟鲸越过周相许身旁，走到窗边，轻轻地向外推窗。这种寻常的聊天让周相许有一种对方想拉近距离的感觉。“和你相反，我比较喜欢冬季和冷天。”“为什么？”陈孟鲸转回身，背靠着墙壁。她好像没睡够，看起来有点倦。尽管不想解释，但周相许还是认真地说了一句，“夏天太热情了。”陈孟鲸听了，没再开口，她侧首，看向墙角架子上的盆栽，是看起来显得很寡情的仙人掌。“我先去换衣服。”周相许说完，转身朝里走去。虽然没有回头，但她能感觉到，陈孟鲸的目光黏在她脊背上。换衣服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胸前留下了两个很明显的印记，鲜红的颜色虽然已经变暗，却足够让她一瞬之间想起昨夜全部的细节，陈孟鲸虽然体贴，但会咬人——穿好裙子，她简单地洗了一把脸，然后用擦脸纸巾擦干，又随意地抓了抓头发，镜子里，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错，白里透着淡淡的红，她准备就这样回去。周相许多希望陈孟鲸已经醒过来是错觉，这样她就真的可以不辞而别了。但事与愿违，一出浴室，她即刻见到了仿佛如影随形的陈孟鲸。于是，周相许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该不会是在听我洗脸吧？”“是的，”陈孟鲸完全不掩饰，“就是学姐说的这样。”就好像跟在周相许身边是她的爱好一般，那语气坦然得令人无言以对。“我该回家了。”抛出话题的人是周相许，逃避话题的也是她。“学姐是不是忘了什么？”“什么？”“学姐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周相许终于可以确定刚刚陈孟鲸语气冷酷得不留情面的原因，因为，她已经认定自己要不辞而别。所以，现在她是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吗？周相许不明白，找裙子这个谎根本就合情合理，为什么还是不能骗过她，她有读心术吗？周相许心虚地转移话题，“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你不觉得我们昨晚很合拍吗？”“合拍又能说明什么？”“算了。”陈孟鲸放下抱着小腹的双手，“我送学姐。”说完，她看向大门的方向。周相许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多说无益，所以默默地越过陈孟鲸身旁，向门口走去。在门口，换上自己的浅口鞋，站直的时候，她发现陈孟鲸又抱住小腹。沉默的时候，她看起来一身冷感。周相许微微昂首，对上陈孟鲸无波的清澈眼眸，一些话滑到舌尖又被她生生压下去，最终她只说了一句苍白的“谢谢你”。“谢谢你。”陈孟鲸的嘴唇几乎没张开。周相许看得出来，她在用冷漠回应自己的无情。拉开门走出去，周相许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潇洒离开，结果她还是没忍住回头。陈孟鲸左手扶着门沿，懒懒地冲她说了句，“没换衣服，不送学姐了。”这话在周相许听来比她刚刚的那句机械的“谢谢你”显得更加冷漠。“不用的，你快回去补个觉。”她们都希望对方先收回目光，为来不及变得深厚的校友之情，也为昨夜短暂的快乐，最终，她们陷入了仿佛不知道怎么结束的拉锯，就那样默默地隔门相望。“学姐再不走，我就要把你拉进来了。”陈孟鲸说。周相许僵硬一笑，“陈孟鲸，再见。”回到家，潦草地吃了一点东西，她拿出日记本坐到书桌前补昨天的日记。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却几乎从来不写当天所发生的事情。有时候是某个瞬间的感想，有时候是在书里看到的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有时候是天空中的一朵云，有时候是做过的梦，有时候是某个跟她擦肩而过的人……二十六岁的日记，思索了一会儿，她写下——七鹭花园的礼物。真好。这句话的释义是：在七鹭花园二十五楼和陈孟鲸ONS。开心。周相许是那种就连写日记也有所保留的人。哪怕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担心偶尔过来看她的父母会在她不备的情况下偷看她的日记，窥视到她竭力掩藏的秘密。就在她合上日记本收起来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新消息浮上屏幕，是陈孟鲸，很简短的一句，“到家没？”周相许放下日记本拿起手机，解锁打开聊天界面，一直盯着刚刚收到的消息，看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回。另一边的陈孟鲸，消息发出去之后也一直盯着手机，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如她所料，周相许没回消息。跟和她分开之前那句“学姐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一样，陈孟鲸知道“到家没”的结局也是一样，周相许是说一不二的人，ONS就是ONS，绝不牵扯更多。得知学姐喜欢女人之后，和她春风一度之后，陈孟鲸忍不住想勉强一下，结果，结果就是这样了。合拍不能说明什么，有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也不能说明什么，肌肤相亲过也不能说明什么。对方心门紧闭，你永远只能在她的世界之外徘徊。要么继续没有希望的等待；要么放下向前，没有第三种可能。陈孟鲸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摁黑。今天是到美荔中学报道的日子，但昨晚她关机了，周相许离开之后，她一开机，各种信息纷至沓来。就算缺席早晨的报道，她也无所畏惧，美荔中学是她父亲创立的，是鹭岛最有名望的品牌私立完全中学。当然陈孟鲸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类型，因为周相许，她才把手机关了。昨晚她们肆意到快天亮。洗完澡，周相许想回去，陈孟鲸硬将她留了下来，她抱着她睡了一觉，结果一睁眼，身边空空如也。那一刻，她以为周相许已经不辞而别，走出房门，看到学姐的身影，虽然经过一番克制，可她的语气还是没有做到预期中的友好。学姐离开之后，她才知道，她表现出来的所有冷酷和无情，都是因为被贪婪和爱而不得刺到的结果。明明已经讲好游戏规则，你有什么资格强求？陈孟鲸自嘲地将手机丢到一边。收拾收拾，该去报到了。虽然是父亲的学校，她也不想表现得太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