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猫跑走了,那惹人烦的东鹊也走了,白羽却留了下来。他陪着我在这花园里堆雪人,整整一下午,我们堆出来三个雪人。他说这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他随手指了路过的一个侍女,是她吧。我笑靥如花,还吩咐那侍女去厨房拿了三根萝卜来,给雪人做了三个鼻子。夕阳西下的时候,白羽的仆人来接他了,说是武安君跟秦王谈完了要事,现在要回府了。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不知道他这一走,何时才能再见。白羽却拍了拍我的头,说过不了几天,便能重逢了。他这话,我其实是不信的,要知道初入宫闱,可不是那般简单。可我见他拍了拍他那件银狐斗篷上的雪,看这那斗篷上雪亮柔润的光泽,我忽然又觉得,或许白羽说的是真的。白羽走之后,我依旧留在这花园里,看着那三个雪人痴痴的笑。笑了一会儿,我拿起刚刚堆雪人用的小铲子,将那第三个雪人铲掉了,那萝卜也被我踹了起来,决定一会把这萝卜扔去喂狗。这雪人,只要有白羽跟自己两个就够了。这之后的日子,我除了每天在中央花园等待跟父王偶遇=外,还多了另一个任务,等待白羽来看自己。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那雪人也因为最近几点天气回暖慢慢融化了起来。可好在作者园中积雪甚后,那雪人化了一点,我边从附近再扣一点积雪。将雪人修复,后来雪没了。我便用泥巴代替,可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两个雪人轰然倒塌,化成一地泥水。我觉得心痛,可是我没哭。我好像自从出生开始,这泪点便被上天搞错了。在边庭,那些侍女欺负我的时候,我心里再苦,也从来没有哭过。在听到有人说自己不详的时候,即使心里酸涩难挡,我也没有哭过。不是什么故作坚强。而是根本泪点不在这里,即使难过,也是哭不出来。可我却会为了奇怪的事情莫名垂泪,就比如看到边庭附近的那些野猫,有一只猫妈妈正在哺育小猫,或者秋天这树叶零落,飘飘悠悠却落到了河里。雪人轰然倒塌后,我便不再等白羽了,只专心的研究着怎么能再次跟父王巧遇。可父王没看到。竟然又让我碰到了东鹊。东鹊手里拎着一只黑猫,正坐在花园里笑的前仰后合:“神女说黑猫毕竟通灵性,我瞧着这只通体全黑,应该不赖!”看着他手中那只黑猫。我又一次怒了,这黑猫是一只猫妈妈,它家里还有一窝幼崽。怎么能被这东鹊这么轻易便掳走了!于是我又一次跟他杠上了。“这只黑猫是我的!”我走到他身前,对它怒目而视。“是你的?!”东鹊吓了一跳。可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四周除了他的两个仆人。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他又露出那副纨绔样子:“上次那白猫你说它是你的,这次这黑猫你也说是你的,怎么我竟然不知道,这王宫里的野猫们全成你的了?你可知道,这猫是神女让我找的,是神女的命令,你知道么?!”我语结,可却依然不让步。这东鹊嘴里说的神女我是知道的,她的神女殿在王宫中地位超然,就连最得宠的妃子在她面前也要伏低做小,就连父王对神女也是礼待有加尊敬异常。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夺走这只有了幼崽的黑猫。东鹊见我不说话,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我自然不依,便又一次更他厮打了起来。那黑猫在我们两人的撕扯中跑掉了,于是东鹊便动了怒,使力打了我肚子一下。我疼的蜷缩在地上,东鹊尤自还还在用脚踹着我。然后,我又一次看见了白羽。似乎每次见他,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白羽还没出手,东鹊就灰溜溜的跑掉了。“能起来么?”白羽对我又一次伸出了手。不过这次,我没有将手递给他,而是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记恨着他说的说话不算话,他明明说过几天就会来看我的,可转眼已经十多天了,他才出现。“你怎么了?”白羽跟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跟第一次间一样好看,今天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长款冬衣,那衣服绣工极其讲究,金丝压边,银丝暗纹,袖口跟领口更是带着兔毛的翻领,煞是好看。我忽然有些嫉妒了,这白羽,一个男人的衣服,比自己这个公主要精细多了。不对,他的衣服,比这王宫中的绝大多数女人都要精细华丽。白羽见我盯着他的衣服,不免有些尴尬,他又瞧了瞧我的衣服,我只穿了个月白色的小棉袄,虽然也是今年新做的,可比起他这件里,简直就是乞丐跟君王的分别。可这身份岂不是颠倒了,明明我爹是君,他爹是臣,他怎么能穿的比我还好看。白羽无奈的眨了眨眼睛,拉起我的手,朝着花园入口走去。他的手冷冷冰冰的,皮肤的触感却不错,我的怒气便一下子消了,由着他拉着我走。然后我看到二妹妹,她站在假山旁边阴狠的瞪着我。我有些奇怪,这二妹妹的母妃极其得宠,所以二妹妹一直是瞧不起我这个母妃早逝的人的,再加上她又极其注重自己的公主仪表,也不屑于跟我为难,所以平日见了我她也装作没见过,却不知道今日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然后我看到二妹妹的视线落在白羽牵着我的那只手上,我就明白了。她的视线那么灼热,我若是还看不懂。岂不是傻子。于是我反手握紧住白羽的手,脚下的步子加快。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我也有东西,可以让那些辱我轻我的人嫉妒了。白羽拉着我出了花园之后。还在一直走,竟然一直走到宫门口。理所当然,我们被看宫门的侍卫拦住了。可白羽不知道给那些侍卫看了什么,说了什么,那些侍女竟然又放我们出去了。我第一次出宫,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便缠着白羽问这问那,初时白羽还耐心的跟我讲着,后来。他便又拉了一个叫李斯的少年来,让李斯给我讲解。对白羽这样的作为,我刚开始还是有些不满的,可好在李斯讲起话里要比白羽生动的多,我也就不那么介意了。那天晚上回到王宫,我同白羽跟李斯道别,忍不住又问道下次何时能间,白羽没说,只说我很快就知道了。第二天午后。父王差人送了块玉牌给我,说是带着这快玉牌,便可以自由出入宫闱。那来送牌子的人还说,大秦不比中原那些国家。女儿未必非得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以后,我便再也不王宫花园等父王了,而是整日出宫跟白羽。李斯厮混在一起。虽然我们经常满城游玩,可大多是时间。我还是只在一旁看他们习武打拳,看他们舞文弄墨。渐渐的,我竟然发现,自己出了绣花,也能略微施展几下拳脚功夫了,字也识得了不少。有一天傍晚,我跟李斯白羽刚从花鼓楼看完戏,辞别二人,我一脸兴奋的回了王宫。回到了竹园后,我迎来自从我入主竹园后的第一个客人。我的二妹妹。二妹妹似乎刚刚哭过,她红着眼睛坐在桌子前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可想到她母妃是父王眼前的红人,便只得坐到她旁边,小声的陪着她说话。可没说几句,她又哭了。她说她母妃帮她选的亲事被父王驳回了,父王的理由便是,长公主未成亲,她这个二妹妹,是不该先成亲的。我脸上顿时尴尬了起来,二妹妹这次来,不是为了逼着我赶快成亲,然后让她好嫁人吧?可我嫁给谁啊……我可没有母妃帮自己选婿。她拉着我说她大小就喜欢那个人,她的母妃也一直跟她说,她会嫁给那个人,可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只是想先定个亲,也没说立刻就嫁人,父王居然都不允,怕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心思不在她身上。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满口说着,“不会的”“是你多想”这类的话,其实心里只盼着她赶紧走,我在戏园子呆了一天,身上全是汗,着实很想快点泡个澡。“真的不会?”二妹妹死死的盯着我。“当然……”我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骂着,这二妹妹发什么疯。因为刻了一天瓜子,着实口渴的很,我便伸手从桌子上抓茶杯,可茶杯里空空如也,没有半点水。老仆此时立在我身侧,她见我想喝水,便想替我提着茶壶倒水,可这活却被二妹妹身边那个眼疾手快的丫鬟抢到了。那丫鬟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我,一杯递给她们家的二公主。想是这丫鬟觉得她的二公主哭了这么久,流了这么多泪,怕是也渴了。“大姐。”二公主攥着手中的茶杯,第一次喊我大姐,她一声大姐吓了我一跳,可我不想得罪她,便叫了她一声二妹妹。“大姐,你说,那人真喜欢我么?”我腹诽,我又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人……我忽然想起那天二妹妹站在假山旁阴冷的瞪着我的样子,心中一震,她喜欢的是定然是白羽。我心里想着事儿,便下意识的将那茶杯放在嘴边,作势欲喝。可身旁的老仆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茶杯,仰头喝了下去。“梅姨?”我惊讶的回头看向她。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人”流过眼泪了,不知何时,我只哀悼那些花花草草。可是看着梅姨,我只怔愣了短短的几秒,眼泪便从我的眼眶止不住的奔流出来……梅姨,就是我的老仆,死了。她死的很惨,那杯水里的毒毒性烈的很,烈到我只那么一回头的功夫,便看到血水顺着梅姨的耳朵眼睛生生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