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是她!!!!”见景肆没有反应,宋语璇在景肆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还好吧?”说实话,不太好。但景肆没表现出来,收回目光,看向宋语璇,什么都没说。两人因为在雪里站了一会儿,鼻尖都有点泛红。细心的宋语璇还发现,景肆不仅仅鼻子有点红,好像眼眶也是。“得了,先上车吧。”宋语璇觉得景肆肯定还没回过神来,肯定没有。要知道她们一直以为周清辞还在国外没回来的。而且谁能想到能遇上?这......可真是前任相遇,冤家路窄啊。上车过后,宋语璇把外套脱了,接着将暖气开到最大。景肆全程都没说话,她完全处于一种游神的状态,很明显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宋语璇拿起那张名片,上上下下看了眼,一字一句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周融有限集团公司董事长,周清辞。周融集团。啊?周融集团!这不是属于周默他家的吗?”宋语璇顿了两秒,茅塞顿开,“嘶——她也姓周。”一切显而易见,无需过多解释。一旦代入周氏富豪的某某亲戚的身份,那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感扑面而来,所以张口赔偿就要十万那也是挺正常的事了?可是,这就很不周清辞。印象中的小周不是这样的。而且,很明显周清辞后来也没想要纠缠,扔下一张名片直接走人。她甚至没担心这边会不会逃票,好像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一丁点儿钱似的。别说景肆了,宋语璇也是一脸懵。她可从来没有预想过周清辞是这样级别的富二代,即便后来景肆有提过她家条件还不错。可是这条件不错得有点过头了吧。“就这家庭条件还出来当助理啊?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话音落下,宋语璇意识到自己好像语出不妥,“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太出人意料了。”这时景肆才抬眼,瞳仁里涌出一点迷茫。“名片给我看一下。”宋语璇把名片递了过去,景肆拿来看。确确实实是周清辞啊,只是电话号码已经不是以前用的那个。景肆有那么一瞬间有想打过去的冲动。“怎么说?你们俩这......”“你把车靠边,然后打电话给她。”宋语璇:“......打给她说啥?”景肆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她就是想打来试试。现在这股子倔强的劲冲击着她的脑袋。车子靠边停了。宋语璇一声叹息,得嘞,景小姐的吩咐不敢不从。她拿出电话,拨通了名片上那个号码。景肆盯着手机屏幕,指甲不经意在手指上掐了一下,很紧张。“空放开一下。”宋语璇又摁了空放。狭小的车内,回响着电话里的嘟——嘟——嘟了好几声,没人接。宋语璇睨了景肆一眼,景肆却没有要让她挂断的意思。一直嘟到最后一声,还是没人接。“再打一次。”“应该不会接的!你可是真的倔啊。”宋语璇又摁了重拨。这回好了,嘟了两声,那边终于接通了。不过安静过头。很奇怪,通常人接电话会说一个“喂”,但周清辞什么都没说,只是电话保持接通的状态。大概是因为知道是谁打来的,所以才不说话吧。宋语璇清了清嗓,主动开口:“喂?喂喂,你听得到吗?”电话那头哼出一声极低的“嗯”,音调很轻,轻得像是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拂了一下。宋语璇看了景肆一眼,景肆指了指车。意思是说:问她车的事情。宋语璇一秒get,回了过去:“那个车的赔偿怎么给你啊?”“没修。”她简直字句如金,语气冷淡得好像也和宋语璇不太熟悉似的,搞得宋语璇心里其实不太畅快。内心:你恨景肆就恨景肆,对我也这么冷干嘛,当初玩剧本杀的时候不是璇姐璇姐的叫嘛。宋语璇硬着头皮又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去修啊?”“再说。”宋语璇朝景肆投去求救的目光,表示自己聊不下去了。景肆这才接过了电话。“喂——”“......”“我是景肆。”嘟嘟嘟嘟——电话挂断了。挂得那叫一个迅速,以至于景肆还有一句话卡在喉咙,完全没说出来。宋语璇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景肆一眼,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周清辞这个反应是合理的,但也太果断了,果断得可怕。景肆把手机还给宋语璇。“她挂了,我们走吧。”“啊?去哪?”“唱歌。”“哦哦哦哦哦。”不敢说其它的了,宋语璇赶紧发动引擎,车子快速往前。她试图和景肆搭话,可景肆全程直视窗外,一点儿没有聊天的意思。也是,吃闭门羹吃成这样,谁有心情聊天。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KTV门口,宋语璇让景肆先下车,她去把车停好。景肆问她:“你朋友在哪?”“二楼,A101。”“那我先上去了。”景肆折身往上面走。“诶诶诶???”宋语璇叫都叫不住,见景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不对劲,这女人不对劲。宋语璇嗅到了一点点景肆失控的成分。以她对景肆的了解,别看这女人面不改色的,内心都不知道翻涌成什么样子了。宋语璇赶紧停好车往楼上冲,速度够快,在楼道及时追上了景肆。“喂喂,冲那么快干嘛!”她伸手去拉景肆,发现她手腕冰凉。景肆并没有回头,依旧执意要往前走的意思,她好像刻意不想让宋语璇看到她的表情。但宋语璇太慌张,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她几步上前,追到景肆前面。刚开口:“你怎么——”下一秒,宋语璇察觉到景肆的不对劲,再一看,发现景肆好像在哭,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宋语璇眼里闪过几丝心疼。“啊你啊。”紧接着伸手去抱景肆,景肆没躲。两人站在隐蔽的楼道拐角。“语璇......”景肆语气里带着哭腔,轻轻靠在宋语璇的肩膀上,小声抽噎:“我有点难过。”宋语璇太了解景肆了,疼了,她会说不疼,有一点疼,那就是很疼,所以有一点难过该是很难过。滚烫的泪很快浸到宋语璇的肩膀上,伴随着景肆轻轻颤抖的肩膀。宋语璇知道,她是真的很伤心。宋语璇一边抱她一边拍她的肩膀,耐心哄她:“不哭不哭,乖啊乖。难过是必然的啊,我还以为这一年你已经难过够了。”“我后悔。”景肆嗓音带着几分悲伤的颤抖,“太后悔了。”准确来说,在从周清辞公寓回来那天起,景肆没有哪天不在内疚中度过。是保护了一些人,但也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她一直在调节自己的状态,但还是被今晚这种“陌路人”的态度冲击到了。她没办法放下周清辞,在她把周清辞推下悬崖那一刻,其实她自己也跳了下去。只有真实地处于这样的情景中,才能切身体会到这种情绪。“你后悔,那你就把她追回来啊。”“她已经讨厌死我了。”“那倒是。”宋语璇没否定这个,“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讨厌你,不过讨厌,那才说明真的喜欢过。”这是宋语璇第二次见景肆掉眼泪,第一次是景肆父母去世。所以这次的哭泣,可以写进“景肆人生罕见事迹”的记载本里。终究是景肆的朋友,宋语璇还是挺心疼的。“调节一下?”宋语璇难得正经,“不管你和她后来会怎样,都需要一长段时间。你现在要伤心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也得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宋语璇又说:“而且,你们的事情太复杂,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你要是实在觉得闷,我们俩喝点儿,喝完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有时候“明天再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景肆已经很久没有喝酒,她现在连谈生意都不喝,一并拒绝。但今晚确实有点想喝酒了。两人站在外面平复了一下情绪,宋语璇带着景肆进去认识新朋友。KTV里有七八个人。都是一些年轻人,宋语璇就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进去后,宋语璇拉着景肆和大家认识,清一色的“妹妹”看到景肆,简直眼睛都看直了。“姐姐要喝酒吗!”“姐姐我们陪你喝!”“姐姐不开心吗!我们可以当你的情绪垃圾桶!”一个挤一个,把景肆围在中间,可见景肆这种类型在大家眼里的欢迎程度。也对,成熟又知性,长相清清泠泠,没有一处可以挑剔的地方,光是看看脸都很有靠近她的欲望,谁不喜欢。景肆还没适应她们的热情,就已经被团团包围。但不得不说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虽然都在起哄,但每个人都没有越界的动作。还有两个女生坐在她身旁,贴心问她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她们可以为她排忧解难。景肆虽然不是社恐,但被围成这样还是有点害怕,更没有分享的心情。“我没事,我只是想喝点酒。”大家也没八卦,只是说:“嗷!没事,姐姐不想说就算了!想喝酒那我们就单纯喝酒!”宋语璇一个眼神,大家就散开,规规矩矩坐在景肆身边,和她玩赌酒游戏。年轻人玩酒很厉害,景肆年轻的时候玩过几次,但放在现在已经过时。这些年轻人发明了很多新的游戏,一轮又一轮,喝酒是小,想逗景肆开心是真。景肆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的好意,尽管自己心情并没有好转,还是试着迎合她们。一杯又一杯,凉酒下肚,烧起几点醉意。渐渐的,景肆也不觉得浑身冰冷了。但她酒喝得好像确实有点猛,脑袋微微有点晕。宋语璇就坐在她旁边。“还喝不?”景肆点点头,“还想喝。”宋语璇拿掉她手里的酒杯,“那不能喝了,你这么说,那就是有点儿醉了。”景肆往宋语璇肩膀上一靠,清亮的眸子里浮出一点水光,“有点儿吧。”阖上眼,脑袋里还是周清辞的模样。她太想念周清辞了。常常闭上眼睛脑袋里都是她。有很多时刻,她靠这点儿回忆来解渴。刚刚坐在车上的周清辞,算得上是新的酒。其实思念一个人也没什么,有的想念,是为了下一次相遇发酵。但景肆的思念不太一样,一点内疚,一点遥遥无期。这是一种绝望的思念,如果不是今晚这场小意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周清辞。无疑,在今晚,周清辞的出现又把她浑身的瘾都勾了出来。沸腾的情绪很难压下去。她无比想靠近她,但没有理由靠近她。宋语璇说了句什么,景肆没听到。耳边,年轻人唱着动感的英文歌曲,和景肆此刻的心境如此格格不入。在嘹亮的歌声中,景肆再一次想掉眼泪,随即扭头对宋语璇说:“这酒不管用啊。”完全喝趴下是在十二点。大家都累了,包括宋语璇。景肆靠在宋语璇怀里已经睡了一会儿。“你们唱啊,我把她送回家。”宋语璇指了指怀里的景肆,“她明天还要上班。”“好~要不要我们帮你叫个代驾?”“没事,我已经打电话给她的司机了。”宋语璇带着景肆下楼。楼下,雪渐渐停了。梁叔开来的车停在厚厚的雪地里。宋语璇搀着景肆往前走,心想,景肆可能真的挺喜欢周清辞的。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的,为一个人喝醉这种傻事发生在景肆身上的概率极低。估计也只有周清辞能让她这样了。其实,这些年,宋语璇一直以为景肆是很寡情的人,或许是觉得景肆很难动情,有点刻板印象。但又意识到,或许景肆是那种看起来会很薄情的人,其实认准了谁,可能就是一辈子的类型。和周清辞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可惜。雪地里走了一段路,宋语璇全程都在叹气。梁叔见到两人,下车去搀扶。“景小姐怎么了?”“喝酒了。”“她竟然喝酒。”听梁叔的语气,是有点惊讶的意思。宋语璇点点头,“先送回去再说吧。”她也跟着上了车,要确保景肆万无一失的安全,这一点,宋语璇一向做得很好。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因为景绮不在家,也让张姨休假去了,所以家里其实也只有景肆一人。难怪,她要加班到深夜都不回家。如此冷清,谁想回。宋语璇扶着她到沙发坐下,替她揉揉太阳穴,“好点没?”“嗯。”“今晚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不用。”景肆皱了下眉头,“我清醒很多了。”她努力撑起身来,“你把她的电话号码发给我。”“你不会还要给她打电话吧?”“没有。”倒也没有深夜还打电话去打扰人家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把她的新号码存进通讯录里。宋语璇不放心,又去卫生间替她拿了湿毛巾,热敷了好一会儿,又陪景肆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我真的走了啊,你确定今晚不要我陪你。”“嗯,我可以的,让梁叔送你回家吧。”宋语璇也没磨叽,真的走了。她走后,屋子里静悄悄的,景肆靠在沙发上,翻出宋语璇刚刚发给她的电话号码。复制,粘贴,微信查找。弹出来一个,难怪,宋语璇说周清辞三个月没发朋友圈了,原来是换号了。微信头像是景肆没见过的。那是一张周清辞的照片,站在火山旁边拍的背影,是国外很火的火山打卡地。景肆点开照片,放大,盯着照片上的背影看了好久,然后点了保存。又从头像出来,紧接着,景肆手指顿了一下。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她刚刚查找朋友圈的时候,是看不到周清辞朋友圈内容的。可是当她观察头像再退出来时,发现可以看她的朋友圈了。景肆猜想。在这十几秒的时间,周清辞把朋友圈设置为“允许陌生人查看十条朋友圈”了。而设置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现在。同频,同步。她还没睡!景肆立马点进朋友圈去看。大多是一些生活日常分享,没有真人出镜,全是风景图。但是,第六条朋友圈相当突出,因为周清辞出镜了,而且出镜的不止她一个人。景肆点开,心脏紧紧揪了一下。九张照片,每一张都有周清辞和另一个女孩儿的出镜,她们动作亲密,不是搂着就是抱着,甚至有两三张是脸贴脸的。就差当着照片接吻了。她谈恋爱了?还是和一个外国人?景肆来来回回把照片看了好几次,确定她们是闺蜜甚至大于闺蜜的关系。总之关系一定很亲密。一瞬间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她想过的,周清辞可能会谈恋爱,但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抱着一种对方还是单身的侥幸心理。景肆也不知道自己是脑子抽还是酒劲未过,看到这条朋友圈时醋劲上涌。或许真的没做到理智。她拨通了周清辞的电话。可能对方真的还没睡吧,响了两声之后,破天荒的接通了。一接通,两人都没说话。安静的出奇,景肆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能明显感受到因为紧张,太阳穴隐隐作痛的感觉。以及在酒精的催化下,敏锐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缓缓流动。她不知道说什么,又害怕不说话周清辞给她挂了。于是第一句是:“你能不能不要挂我的电话?”周清辞没回复。但电话确实是没挂的。因着这一点,景肆没忍住,微微有点失控,夹着轻颤的腔调说:“有很多话要说,不知道从何开口。你辞职之后我有去过公寓,但你出售掉了。”电话那头依旧沉默。“我很想你。”“嗤——”电话那头,周清辞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却是略带嘲讽的腔调,“景小姐,你今晚喝了不少吧?”景肆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点。”“嗯,如果你没喝酒,那你应该清楚记得当初为什么会分开。”“我后悔了。”“别说这些,弄得我很尴尬。”电话那头,啪嗒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呲啦一声,微妙到不能再微妙的吐气声。景肆想到了今晚坐在车里的周清辞。也想到了此刻她坐在沙发或是什么地方,手里夹着一根烟,慵懒随意地回复着前任的无聊问题。“小周......”周清辞打断她:“你有什么一并说完,免得以后半夜又给我打电话。”她确实冷漠到底。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至少景肆没从她的话语里还听出一点点留念。其实景肆很想说,她错了,她以前做的都错了。但如此一说,未免把自己搞得过于卑微。况且就算说出口,也未必能让对方好受一些。于是话题变成了:“你这次回北城会久待吗?”“不回答,还有什么要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就像问1+1是不是等于2一样。”景肆被怼得哑口无言,压下心里的不安,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谈恋爱了,是吗?”“对,谈了,不止一个。”景肆这边抿了抿唇,手机捏紧了,心有不甘:“所以现在也在谈恋爱,是吗?”“当然。”两个字足以让景肆心梗的程度。不能再聊下去了,景肆觉得问的每个问题都是在自虐,而且周清辞完全没有“下手轻一点”的意思。天知道她现在有多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强的占有欲。总之整个人处于半抓狂的地步,如果没有发作,那一定是多年的素养在克制着情绪。不然,她觉得自己没法说出接下来这句虚伪的话:“嗯,你开心就好。”周清辞那边顿了一秒,“挂了。”嘟——确实挂了。手机还贴在景肆的耳边,她坐在沙发上,陷入前所未有的失落中。理智告诉她,分手了是可以再谈恋爱的。当初分开的时候,也是她让周清辞去爱别人的,可是当她真的去爱别人了,心里又闷得慌。景肆觉得自己举步艰难,止步不前了。没办法去责怪任何人,只能说是自食其果。当初就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又完全做不了心理准备。没有办法。景肆将手机扔在沙发一角,躺下,盯着天花板发呆。视线有点晕乎乎的,世界好像天旋地转。景肆没办法闭上眼睛,一旦合上,脑袋循环播放周清辞刚刚说过的话。对,是可以谈恋爱。但是,她为什么要谈恋爱她为什么要谈恋爱她为什么要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