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阳貌似淡定的在家里坐着,该吃吃该喝喝,该看电影看电影,但周慕时明显感觉到,其实这人是有些不安的。他很想去赴约,但心里似乎是有些害怕,可若不去也许又会抱憾终生。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周慕时从衣柜里替他找出了一身节假日出门喝咖啡的衣服,递到了正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的盯着电视机屏幕的人身上。“换换衣服出门吧。”靳阳僵硬的转动了一下脖子,很不自在的“啊?”了一声。周慕时自知这时候就该给这位爷递一层台阶,便说:“处于礼貌上,无论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该让人家一整天都坐在咖啡馆里等着,是不是。”靳阳点了点头,心里觉着这个理由似乎很说得过去,只犹豫了一小下,便拿上了慕时给他收拾好的衣服。他起身去要去房间里换,转而又调转过头来,走回来拉住周慕时的手说:“慕时,你跟我一起去好吗?”周慕时微微有点惊讶,这要是放在曾经他跟靳阳年少轻狂瞎胡混的时候,不会觉着有什么不妥,现在再经历了这么多就之后,整个人成熟了许多,才真正明白每个人的底线在哪里,什么是能碰的,什么是不能碰的。他心里明白靳阳有多在乎自己的身世,这更是他心里一个绝对不能轻易触碰的角落,哪怕是拿出一丁点关于他的亲人的事情跟你分享,这都是以一种极包容,极信任的状态了。现在靳阳竟然邀他一起去面对自己被遗弃的过去,那是不是意味着在靳阳心里,他的位置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周慕时温和的笑了笑说:“当然好。”男人收拾起来比要画一个精致的妆才能出门的姑娘要快的多,套上衣服,拿上手机便能出门。香榭丽舍咖啡馆离他们公司很近,而他们住的地方又离公司很近,炒年糕家里到咖啡馆,步行也不过才十五分钟的路程。那位带着珍珠耳钉的太太,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大概是为了靳阳来的时候能一眼就看见她。她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针织长裙,外头罩了一件奶白色的棉麻短衫,又黑又亮的头发盘在后脑勺上,用一根乌木的簪子固定住。正如周慕时所说的那样,她看上去很年轻,约莫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整个人有种中国古典美人的秀雅。他们到的时候,她正翻着咖啡馆里怕客人无聊准备的杂志。这位女士瞧见靳阳的时候先是一愣,见周慕时也跟在后头更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昨天遇到的那位彬彬有礼的小伙子会跟靳阳有什么亲密的联系。那是靳阳很喜欢的一类女人,无关风月,也不是会对这一类的女人产生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单纯的觉着舒服。面对这样的一张淡妆素裹清爽温柔的瓜子脸,总让人的情绪得到舒缓。瞧见他们进来的时候,她便起了身,相互点了点头,靳阳便和周慕时一同走了进来,坐在了她的对面。“服务员,两杯咖啡。”那位女士等他们落了座便叫了服务生过来。“您好,请问是要哪种种类的咖啡?”靳阳:“没事,谢谢。”周慕时:“我也一样。”“好的,您稍等。”对面的女士听说靳阳喜欢喝美式,不禁觉着有些遗憾。美式太苦,喜欢喝卡布奇诺那样甜甜的咖啡会更好些。周慕时尽量装成一个不存在的小透明,可他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完全忽略是不可能的。靳阳的笑,大方又得体,他试图做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带着三分客气说:“很抱歉让您久等了,上午有事情在忙。”“没关系,你能过来,我已经很高兴了。”“那您想从什么地方说起呢?我洗耳恭听。”靳阳端着谦和的笑说。对面的女士很抱歉的笑了笑,目光落在靳阳脸上,试图在那张脸上找到谁的影子,而后微微低了一点头说:“想来你那时候太小,应该是不记得当初的事情了。”靳阳不置可否,那人又说:“我很抱歉,没能保护的了你和小远。”靳阳依旧笑的谦和:“此话怎么讲呢?不知道您和我是什么关系?”她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静静的说:“或许你今天有时间听一个很长的故事。”靳阳:“当然。”“事情发生的时候,大概还是三十多年前吧,有个独自去探亲的姑娘,她年纪还很小,但青春期的女孩子总叛逆些,认为我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好。但事实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她才只有十五岁,还算是个孩子,独自乘坐火车的时候被人拐走了,即便那辆列车离她的舅舅家里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山区里。”靳阳的眉毛皱了起来,周慕时也不例外,这种拐卖人口的事情,屡见不鲜,尤其是在偏远的山村当中,即便他们生活在城市里,但对这样的事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那姑娘还算是个聪明的,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出去。因为她年纪小又听话,因此虽然偶尔挨打,但却也不是过不下去。被逼着给一个在村子里说不上媳妇的男人生了孩子之后,她便稍稍得到了一点自由。但还是受到限制的,直到那年两个孩子已经五岁了,他们说要到城里的照相馆给孩子拍照片留念。大约是看她一直以来太乖了,从来没有试图逃跑过,因此也把她带上了。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唯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趁着照相馆人多眼杂的时候,她恳求后院收垃圾的大妈把她和孩子藏在垃圾车里,一路跑上了火车站。原本是想带着孩子坐火车回她自己家的,但她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两个孩子的户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