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瞧见一朵不怎么真切红色的花,谁也没办法分清楚,到底是玫瑰还是月季。头顶上飘过两朵云,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上有雨。周慕时握着手里的信,浑身的力气像是被骤然抽干了一样,他觉着悲伤,却连半滴眼泪都掉不下来,整个人干巴巴的仿佛是被放置了许久的木乃伊。有时候极大的悲伤来临的时候,是不会觉得有多难受的。但那不能等,不能在时间慢慢流逝的过程中,去想这件事情。就好像甜美的烈酒,初入口时,不觉着有什么,等酒劲上来了,才觉着要命的紧。周慕时呆呆的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若不是这人还有轻微的呼吸声,当真会让人觉着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时间像静止了一样,书房里没有钟表,很安静,什么也听不见。他脑海里一直念着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想了多久,到最后不知道多久水米未进,饱受折磨的胃部不停的抽搐,扶着桌子趴在垃圾前不停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周慕时只认识这么一个跟天底下所有人都不同的人,他极度的贪恋着靳阳看他的目光。那双眼睛像是把自己的心剖开了捧着,放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对着他笑,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可这些全部的真情实意,被生生碾碎在泥土里,连血带肉,敲碎骨头。他以为自己很现实,但其实却天真的很。总以为这件事过了就是过了,偶尔心虚觉着对不起靳阳,可也只是这样而已。他从前根本没有真正的设身处地的理解过他,什么“我明白他的感受”那不过都是些骗人的话。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有多疼。再困顿的时候,他也没有在穷苦的底层挣扎过,他是有退路的,像他这样的人怕是至死也不明白,人在绝境里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靳阳,却比第一次失去他的时候要疼的多。那时候的误会是靳阳有了别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抛弃了他,被这样一个人放弃难熬些,却也总不会熬不过去。可现在,周慕时知道,他爱他,很爱很爱,即便是从来没有挂在嘴边上说过。爱的越深,痛的越厉害,越是没有办法度过这个坎......这场单方面的分手,连给周慕时回击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当初他家里把靳阳打落到尘埃里一样。他不是个没心没肺不讲理的人,不可能厚着脸皮去再求些什么。妈妈爱他,靳阳也爱他,但妈妈用靳阳对他的爱当做利刃,一把捅死了靳阳,也捅死了他的心,这可实在太可笑了!......周慕弦不情不愿的拉着行李箱去了机场,公司里的工作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靳远同他一起买了机票,只不过是两条不同的航线。苒苒快要结束考试了,靳远得回国照顾小丫头。在之前小姑娘已经选好了一所寄宿制初中,不是靳远想让她去住校的,是苒苒根据自己的成绩,选的一个对她来说的一个最好的学校。封闭式管理的一等一的好中学。两个人一同坐在机场的大厅里,周慕弦发誓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个飞机能难过成这个样子。也不过是要分别短短的两个月,一个暑假而已,很短暂的。靳远说,等小朋友开了学,他便去找他。可人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开始想念起来了。再怎么舍不得,该分开的时候还是要分开的,该到了排队检票的时间,也只能从恋人的怀抱里离开。指尖上还残存着靳远手掌心里的温度,他目送着他远去,走到半截,周慕弦又拉着行李箱折回来,向恋人讨了个情意绵绵的吻,才去继续排队。靳远比他的情况稍好些,虽然难受,但他并不害怕分别,因为他知道还会再相逢,分别就变成了一个可以把自己变得更好的过程。更是可以把爱恋拉扯成一条又长又绵密的思念,等到再见时,便会觉着一切都是值得的。双双上了飞机,飞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想着另一个人,便也没觉着有多苦了。也不知道是哪位伟人说的:地球离了谁都会转。这话果然是没错,靳阳不在的日子里,周慕时也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工作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人一旦忙起来,就没有空闲去管一些别的。但空闲下来却很要命,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里都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你,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窗台上的那盆仙人掌是靳阳种的,书房里的电脑桌上的铜钱草也是靳阳放的,床单的颜色,床头柜上的台灯,浴室的地毯,架子上的他用过的毛巾和沐浴露。夜晚降临的时候,周慕时就像是个变态,他会把衣柜里,靳阳没有拿走的衣服全部拿出来,一件一件的盖在身上,抱着靳阳曾经枕过的枕头,吃上半片安眠药强行的睡过去,又常常在半夜里哭醒。开灯是绝对不能开灯的,一旦打开灯,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事实就会更清晰,更明显些。要是半夜醒来实在睡不着了,他便穿着靳阳的睡衣,靠在床头上打开手机学法语,学艰涩难懂的法律条文。即便是他并不打算到法国发展,更没有什么兴趣当一名律师。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得做些什么,如若不然的话,心脏中强力的压迫感会让他觉着自己下一刻会发疯。周慕时尽了很大的力气安排自己业余的时间,回老宅里住几天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他可也去见一见自己年纪轻轻却被猪油蒙了心嫁了个老头子的小妈,去瞧一瞧还在小妈肚子里的,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他的血亲,可也待在一间跟靳阳没有任何关系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