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张老照片,看上去像是刚从黑白照片跨越到彩色照片的时候照的。照片上的人很年轻,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男一女,青春靓丽,约莫是沈齐润的爸爸和妈妈,只是却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两个。彼时的沈爸爸还没有一身商务精英范,沈妈妈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端庄秀雅,年纪很轻的两个人笑的很张扬,充满了活力和热情。相片的背面写着:沈乐正和陈慧君。林书程从凳子上下来,坐在边角的毯子上,看着照片上的一对璧人,瞧着挺和睦的,怎么就好端端的中年离婚呢?他在这边思考着,沈齐润现在正在局子里面对着哭喊撒泼的薛家。林老爷子年纪大了,听闻身体是不好的,这大热天的为着他的外孙子,也顾不得许多巴巴的赶了过来,他柱了个拐杖,颤颤巍巍的眼含浊泪。说起来有些讽刺,沈齐润竟然在这位老爷子身上看出来了“舐犊情深”这个词汇来。杀人未遂,故意损害他人名誉权,公司产品质量问题致使人意外死亡,数罪齐发,即便是警官并没有说出判定结果,着急上火的几个人也是差不多明白这是个怎么严重的后果。老爷子体力不支的坐在凳子上老泪纵横质问着沈齐润:“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沈齐润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但常年在商场上磨练出来的情绪还是绷得住的。“您似乎是说反了吧。”他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动的说了这么一句。林老爷子两只手握紧自己的拐棍合了合眼,“我知道,这事情是他们做的不对,可到底书程跟严浩是亲表兄弟,难道他做事情就不留一点情面吗?”沈齐润望向老爷子的脸,八十岁的高龄了,许是这几年身子不好,整个人看着有些虚乏。“老子也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他望向薛严浩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来,“我这个人向来对人井水不犯河水,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可若是有人要踩在我的脖子上喝血,我也不能任人宰割不是?那一位闯进我家要杀人的时候,可没念着一丁点血缘。”沈齐润说着忽然凑的近了,轻声附在林家老头耳边说:“我其实有些好奇,倘若薛严浩若是办成了这件事情,万一我不在,他把书程杀了,您会怎么处理?瞧您这样子,大约还是要想尽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他在老爷子眼睛睁的越发大的时候,挪开的身,端正的坐回他的位置上。“据我所知,老先生是高等学府的优秀中文系毕业生,您是读过书知识丰富的,也该当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我的律师这边全权处理,请您尽管放心,您外孙子没做的事情,我一样都不会强加给他,他做了的,我也一样不会遗落。”那根红木拐棍抖动了厉害,他颤巍巍的狠辣低声说:“你既然要咬死了不肯撒手,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严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跟林书程也别想好过!”沈齐润骨子里那一点子对年长者尊重,彻底被碾碎,他几乎眼睛里带着寒气一样的看着这个面目几乎扭曲了的人。“书程是得罪你了?”林老爷子眼眶未动,嘴唇紧抿不语。沈齐润又道:“哪怕是外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也不该无辜受这样的对待吧,何况他是你的……算了,你不待见偏心也罢了,可你还要做什么?上门去非要把他逼得半死不活,才安心吗?”他几乎无奈的说:“您年轻的时候也是教过几年书的,是给孩子们答疑解惑的先生,不是大街上顾得上顿不顾下顿的老流氓,用不着仗着自己有些年纪死缠烂打以死明志。”林老爷子被戳到痛处,就如同被人扯开了一层皮,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开这个事实,将将往后撤了撤,便靠在了后头的靠背上,无处可躲。他这一辈子,只为着这一张脸面,为着林家的名声,怎么现在……沈齐润起了身,他的眉目很干净,额头饱满,肩膀宽阔,平心而论,如若是抛去这些糟烂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他喜欢的,甚至说,比起薛严浩那不成器的样子,或许能有个这样的孙子更好。“既然书程早不在您家的户口门上了,那以后也不必您这么操心了。”“你!”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要走的年轻人一个侧身,转过半张脸来:“您不待见我待见,我既然待见就不会任谁都能过来平白踩上他两脚,您若是再插手,我不会再客气了。”沈齐润心情有些郁闷,有些人,你跟他交流几句话就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从而引申出来书程每每遇着这一家子的时候,过的都是怎么样的日子,遭受的都是怎样的对待。他站在家门口深深的吸气呼气了好几遍,又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觉着好了许多,才进了家门。林书程此刻正端正地坐在客厅里,很认真的看着眼前桌子上的东西,听见他回来了也只是抬了抬头:“你回来啦~”沈齐润好奇的走上前去,瞧见他面前正放着一本厚重的大号笔记本,是他都没有见过的。“这是什么?”林书程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不知道?”沈齐润上前翻了两把,里面竟然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写的字,是一本日记本。“我不是有意乱翻的,只是在擦书房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碰掉了,所以随手捡了起来,里面的东西我没有看的,这是掉出来的几张照片。”沈齐润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老照片,大多是他爸爸妈妈的合照,也有沈齐润儿时的照片,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一向沉着冷静的沈总蹭的红了脸。这张**全身,露着小鸟儿笑的傻乎乎的百天照是谁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