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去探望妈妈和……弟弟,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可问题是沈妈妈这样一个表面上很靠谱的人,独独在结婚生子两件大事上回回都给沈齐润玩先斩后奏这一招。当初她结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结了,等沈齐润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载。现在生孩子也是, 孩子都俩月了,才通知孩子他大哥。先斩后奏,通常都是要作死的孩子们用来对付家长的,怎么现在倒是掉了个?沈齐润思考过是不是自己本身的问题,但左思右想,他发现自己还算开明,也不会拦着他妈再嫁或者生二胎,为什么母亲大人就这么藏着掖着,不到生米煮成熟饭,孩子都能响亮的哇哇哭的时候,绝对不通知他。由于当初陈慧君是在国外办的婚礼,并且长期定居,沈齐润也从没有机会去他那个继父家里看看。当然,这也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的妈妈,从来都没有邀请过他。好了,现在是邀请了,太过不光是要去面对自己的继父,还要面对自己的弟弟,双重刺激,双管齐下!周天的时候,在家里磨蹭了半天不肯出发的沈总,硬是被自己的小娇妻提溜起来。林书程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应礼物,又在橱柜里给他选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安排他穿上。“你现在是去看弟弟,你高兴一点,哎呀,你这脸上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扫墓,嘴角扬起来~”沈齐润僵硬的维持着脸部肌肉,出了门,一坐到车里就又丧了起来。这跟当初他去见他爸爸娶的新妈妈没什么两样,什么面上岿然不动都是假的,即便他长了年纪,去见妈妈的再婚对象还是觉着不自在。面对何爸爸不舒服的情绪,完全盖过了他那两个月大的弟弟糟心。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屋子里的暖气还没停,一家人围着那个一丁点的小宝贝玩的正开心。沈齐润把车开进去小区里之后,强行挤出书程和善的微笑来,提上礼物敲响了继父家的门。来开门的是陈慧君,她刚出月子没多久,比以往稍稍胖了一些,但看着更慈爱了,脸上也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瞧见沈齐润甚是高兴。“你来了,快来,去瞧瞧孩子。”她接过沈齐润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边,便拉着他往婴儿房里去。婴儿床边上此刻正围着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个差不多和沈齐润同龄的。沈齐润每每瞧见他那位继父,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的风格气韵实在是像自己那个亲爹……这忙忙人海之中,找着一个这么像的估计也挺难的。彼时,何尔帡正以一种惊恐的姿态从爸爸手里接过弟弟。他虽然细心,可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实在是没有抱过孩子,这么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小东西,着实让人觉着慌张。何爸爸最先抬起了头,他也稍微有些尴尬,但还是端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态度来。“齐润来了。”在此之前两个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突然叫的这么亲密,沈齐润听着有些扎耳朵,但还是维持着笑脸,往前走了几步,回了一声:“您好”。要让他叫爸爸,显然一时之间难以开口,叫叔叔,似乎又对他妈妈不大尊重,干脆称呼“您”。像是捧着一块大型的珍贵钻石一样,捧着那小东西的何尔帡一扭脸,整个人都僵了住。他…他是……小宝贝显然是在这个哥哥怀里待的不舒服,咿咿呀呀的叫了两声,这才把有些尴尬的场面打破。陈慧君就跟在后头,忙说:“齐润,你也去抱抱弟弟。”沈齐润慢慢的走到何尔帡身前,冲他点了点头,伸出了手来,那人便机械式的把孩子递了过去。毕竟这是刚刚经历过一年零一个对月强化培训的优质新手奶爸,身上还沾着一丁点十分不明显的属于小孩子的奶味,他又清楚明白的知道,手臂该弯成什么样的弧度,该拖着什么地方。那小家伙一到了沈齐润怀里,犹如躺进了妈妈的怀抱,也不伸胳膊蹬腿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乖顺的窝在他的怀里看他。沈齐润心里一惊,现在的小孩子都长得这么像吗?这怎么看着跟他家火锅儿复制黏贴呢?明明照片上没有没觉着像来着。一旁像柱子一般杵着的何尔帡,觉着自己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扔到天台上暴晒到濒临死亡的鱼干,连每呼吸一下,都觉着五脏六腑哪哪都疼。他在一瞬间好像丧失了所有的语言,这实在有些太过了。竟然见到了潜藏在内心深处喜欢了这么些年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他继母的儿子?他们还拥有了同一个弟弟?原本他跟沈齐润之间,只隔着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现在好了,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连对他产生一丁点臆想,那都属于乱lun。可是……若是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宁愿这辈子都不见他,那也能留个念想。更有趣的事,从沈齐润的眼神之中看,他似乎并没有对他的熟悉感,他已经把他给忘了……何尔帡尽量不让兜不住的东西在他们面前显露出来,借口去上卫生间,匆忙逃离了现场。何爸爸是个粗心大意的,根本没发觉自己大儿子的状态,只满心看着窝在沈齐润怀里的小可爱。“他跟你有缘分,平日里都不肯让人抱的。”沈齐润尴尬的笑了笑,小家伙也咧嘴,露出没有一颗牙齿的小牙床来。也是后来沈齐润才知道,为什么何爸爸那么说,这小鬼,跟他家火锅儿可不一样,是个半点都不肯安份的主儿,睡颠倒觉,踢被子,没事用极其洪亮的嗓音哭一哭找一找存在感,这是个从小追求,他在的地方就是他的主场的娃儿。留在何家用了顿午饭,下去三四点钟便告辞。何爸爸安排何尔帡送他出去,临行到车边,沈齐润忽然顿住转过头来问:“觉着有些眼熟,咱们是从前见过吗?”何尔帡怔了怔,露出个极清浅的笑来:“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