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瑾宁看着气鼓鼓的小丫鬟, 无奈笑笑:“莫要胡来,回府-去酒庄看看吧。”她想起安国郡主的好意,或许应该去问问那个人, 这份情该不该还回去, 怎么还。虽然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也不急于今日,但事情宜早不宜迟。天色渐晚, 朱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依旧不减热闹。酒庄就在后宋街另一头的边上,正对着顺天衙门, 与隔壁朱雀街的热闹相比,显得有些冷清了。马车缓缓停下, 丘瑾宁抬头看到酒庄上的大字:白鹭酒庄。用的也是在九曲县的酒庄名字。她在酒庄门前看了看, 和绿药一起走上前去。守门的两个小厮不认识她们, 弯腰招呼道:“姑娘,咱们酒庄已经关门了, 不迎客,要订酒去朱雀街上找秦家酒铺就行。”丘瑾宁站定:“劳烦通禀一声,我来找你们东家。”小厮皱了皱眉, 借着灯笼看了眼丘瑾宁, 小美人怎么不听劝, 东家吩咐了, 酒庄不见外客, 不许无关人等进入。当下便又拒绝道:“对不住啊, 我们东家吩咐了今日不见客, 您要是实在有事, 不如去东家府上等一等。”能不能进秦府, 就看这小美人的能耐了,他们只负责守好酒庄的大门,其余的就管不着了。见小厮一再拦着,丘瑾宁犹豫片刻,转身准备回去。酒庄是酿酒重地,不能随便进人,是该谨慎些。一旁的绿药顿时急了,在原地多跺了跺脚,冲着小厮道:“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是丘小姐来了,你们东家一定让我们进去。”说着,她瞥了眼丘瑾宁,凑到小厮跟前压低声音道:“我家小姐跟你们东家关系匪浅,赶紧去,小心误了事罚你工钱。”小厮一听这话,纠结了一下,转身进了酒庄。不一会儿,就见罐子和小厮一起回来了。一见到绿药,罐子便嚷嚷道:“瘦丫鬟你怎么来了,丘小姐呢?”丘瑾宁淡淡接话:“我有些事来寻秦小姐,她现在可有空闲?”“有空有空,丘小姐快请进。”罐子连忙请人进去,心道小姐都钻酒窖里一整天了,总算是来了个能把小姐喊动的人。她好饿,也好困,想回府吃饭睡大觉,奈何小姐卯着劲酿酒,专心投入的样子让人不敢打扰。除了送饭进去,她都在酒窖外守一整天了。好在丘小姐来了,只要丘小姐一句话,小姐肯定乖乖回去。罐子面露喜色地想着,脚步越发轻快。把丘瑾宁领进酒窖,她停下脚步,同时拦住了想跟进去的绿药:“主子说话,你就不要进去了,真没眼力见。”绿药拧了拧眉,没再跟着,目送自家小姐进了酒窖,她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眼力见的是你吧,主仆两个没一个省心的,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去。”害她家小姐难解相思之苦。罐子扯了扯袖子:“嗨,你嘀咕什么呢,这么晚了,你们还不是也没回府。”“我们还不是-”“还不是什么?”绿药没好气地又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你说。”不过小姐这样进去,真的没事吗,现在不是连酒气都闻不得了吗?两个小丫鬟在外面拌着嘴,酒窖里却异常安静。秦初正在埋头搅拌酒曲,忙好这一道接下来是发酵,之后才是蒸馏的步骤,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酒窖里比外面要闷,她又一直忙着,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以为是罐子,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给我擦擦汗。”她打算先做几罐酒出来试试,量不大,时间也短,一个人正好能忙得过来。帕子在额上轻柔地擦了擦,秦初猛地扭过头来。小丫鬟的动作一向粗鲁…丘瑾宁拿着帕子,牵了牵唇角,眉眼含笑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秦初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反应过来后,她心里一惊,忙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因为担心,语气有些急。酒窖里满是酒味,这个人能随便进来吗?丘瑾宁笑意一顿,抿了抿唇,转身走了出去。静悄悄地,一如来时。秦初松了一口气,又搅拌了一会儿,见差不多了,才收拾一番走了出去。酒窖外,丘瑾宁面色冷然,定定站着,方才闻到酒气,情蛊便不安分起来,不等她回神,秦初一句不带感情的呵斥,堪比良药,心底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异动。只余苦涩,只有酸疼,像被针扎了一下又一下,密密麻麻地疼。绿药仔细打量着自家小姐的神色,心底更气了。怎么不见心情便好,反而满眼失落的模样,秦大草包到底行不行。于是在秦初走出酒窖的时候,就被绿药堵住瞪了一眼。其余三人顿时一愣,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小丫鬟朝着秦初又啐了一口空气,重重甩着脸色。罐子:!!!秦初:“…”丘瑾宁抿唇不语。“瘦丫鬟你跟谁横呢,别以为丘小姐在,我就不敢打你啊。”罐子作势撸了一把袖子,眼角却有些发虚地去瞄丘瑾宁。有丘小姐在,她真的不敢动手啊,不过威胁两句还是可以的,谁都不能欺负她家小姐,瘦丫鬟也不行。绿药不甘示弱:“你打我一个试试,我看你才欠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主子都没发话,显着你了。”说着,她不由得也瞄了眼自家小姐,有小姐在,胖丫鬟肯定不敢动手。这么一想,绿药顿时高高扬起头,满眼不屑。她是一个合格的大丫鬟,说了要帮小姐出气,就一定会出气,一会儿还要再啐一口才解气。她早就看出来了,胖丫鬟连秦大草包都不怎么怕,就怕她家小姐,每回都跟耗子碰见猫似的,话都不敢大声说一下。罐子气极,瞅了眼神色淡淡的丘瑾宁,又瞅了眼还没回神的秦初,一堆怼人的话都堵在了嘴边。太气人了,瘦丫鬟这是狐假虎威啊,哪天等丘小姐不在,她非要好好收拾收拾瘦丫鬟。见罐子果真不敢动手,绿药横了横眉,正要再帮小姐出出气,就被丘瑾宁制止了。“绿药,莫要无礼。”“小姐,她们欺负人呜呜呜。”绿药看向自家小姐冷着的脸色,心疼又委屈,忍不住瘪了瘪嘴。小姐怎么还拦她,她还没怎么样呢,都没敢骂几句呢。罐子登时抱紧双臂,后退一大步:“我没欺负她,我还没动手呢?”瘦丫鬟怎么还讹人呢,哭哭啼啼地活像已经被她收拾了一样。望着丘瑾宁冷淡的神色,秦初揉了揉眉心:“都消停一会儿,先回府吧。”四人登时无话,一起走出酒庄。罐子扶着秦初上了马车,正要爬上去,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狠狠扯了一把,差点摔个仰倒。她咬着牙道:“瘦丫鬟,你真想讨打是不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绿药白了她一眼:“让开点,我家小姐要坐这辆马车。”她自作主张地扯着丘瑾宁,丘瑾宁神色淡淡,却没有拒绝小丫鬟的动作,默默被绿药扶了上去。两个主子坐一辆马车,小丫鬟们坐另一辆。不同的是,后面小丫鬟的马车里,吵嚷声不断,前面的马车里却一片寂静。秦初想起昨夜被拒绝的那一幕,心里有些沉闷。她在心底轻叹一声,扯了扯嘴角:“丘小姐来寻我有事?”“无事便不能寻你了吗?”秦初的笑意僵了一下,这话说的,她不知道怎么接。当下便干笑两声,没了话。见她不作声,丘瑾宁眼帘一垂,偏过头去盯着自己的裙摆。秦初也盯着自己的衣服,只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悄悄去打量身旁的人。丘瑾宁今日穿了素白的衣裙,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清雅,又冷又清雅。没有表情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漠,微微垂着的眼睛,睫毛轻眨,不一会儿便似沾了露水,湿了眼角。秦初心里一怔,以为自己看眼花了。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没看错!“丘瑾宁,你-”你怎么哭了。面前的人忽然抬眸看过来,两眼含雾,眼眶红红的,泪水将落未落,楚楚可怜。丘瑾宁抿紧唇角,就这么看着秦初不说话。“你-谁欺负你了?”丘瑾宁死死绷着唇角,仍旧不吭声,泪珠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滚落。无声,却似一声声惊雷,一下接一下,打在了秦初的心口。她抬手想去擦一擦丘瑾宁泪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中,一时手足无措。“丘瑾宁-”秦初迟疑片刻,挪了挪身子,拥住丘瑾宁的肩膀,把人侧抱在怀里。只是一天没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怀里的人扑在她的肩头,连哭泣也是隐忍的,只有压抑的抽泣声,还有不时耸动的身子。秦初有些茫然,又心疼得不行:“不哭了,乖-不哭了,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好不好。”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呜咽出一声:“你凶我了-”丘瑾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被秦初凶了一下,怎么就止不住委屈,止不住心酸。许是想了一整天,期待了一整天,借着那不紧要的由头终于寻到人,却只换来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秦初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怀里的人却似是给满腹委屈找到了一个缺口,委屈巴巴地指责不停。“你今日没有回府,也不回去吃饭,也不在酒阁…”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地,宛若蝇语。秦初只觉一股难言的微妙感觉冲上脑海,她捧住丘瑾宁的脸,欲言又止。“放开我。”丘瑾宁别开脸,语调别扭。【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