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北的头皮绷紧了起来,他尴尬的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过于甜腻的味道在嗓子眼里并不友好。“还行,他知道我不是你了。”项永宁轻笑了一下,“顾家那位处世精明,怕是第一眼就知道。不过,他既然知道,又并没有哪里做文章,大抵是喜欢你的。”深栗色的卷毛轻颤了一下,项北的眼睫快速的抖动,“不……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慌里慌张的解释些什么,连话都说不成个。“你不用紧张,我既然当初逃婚,对顾之时就没那个意思,他喜欢你,这很好,这对我们是个机会。”项北有些愣了,对上叔叔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浑身上下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机会?”项永宁扬了扬不带什么笑意的笑脸,凑的极近了,几乎要抵着项北的鼻尖,用极轻的声音说:“我怀疑哥嫂的死,是顾之时下的手。”这话说的突然,项北就觉着自己简直是像是摩托车开太快了,刹车又失灵,猛的撞进了一座山里。震碎了山上的泥土砂石,灌了一脑袋常年的积雪。舌头在嘴里打结了一般,艰难的运转着才堪堪说出一句话来。“这……这怎么可能,爸妈就是普普通通的打工的,能跟顾家有什么牵扯?而且也不可能接触到顾之时这样的人物。”项永宁抽出纸巾,帮他擦了一下不小心晃**到桌子上的咖啡。“明面上是那样,但实际上是六舅的探子间谍,当时你还太小了,我不能把这些告诉你。”项北像是年久失修的钟表上的指针,艰难的转动着脑子,他到现在还记得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一家人的样子。他的父母是那样的普通,没见有什么特殊的气质,也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妈妈常年用着一瓶粉红包装的银耳霜,拎着编织袋到街角的菜市场买菜,偶尔讨价还价。爸爸常年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外套,喜欢看人下象棋打麻将,有时候也会偷偷的玩两把。现在倒好,那样普通的人,全变成了要紧的间谍了。“是六舅姥爷跟你说的?”项永宁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查出来了些端倪。”从理智的方面上来讲,倘若这些是真的,以十年前顾家的办事水平,要是发现了要紧的暗探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杀人灭口也是正常的举动。“老头子嘴严的很,你不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即便是最亲近的关系,也不会对暗探的家人往外透一个字。”项北半身不遂一样呆愣着,“所以你不确定?”项永宁微微歪了一点嘴角,俊美的脸看着很像个斯文败类。“摸出了大致的方向,剩下的,需要你在顾家想办法求证。”年轻的男人近乎踉跄的往后撤了一些,拉开了一点距离,脸色有些发白怔怔说:“叔叔是想我也继承爸妈的衣钵,做个探子?”项永宁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了回来,“小北,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是哥嫂一手拉扯大的,我不可能让他们白死你明白吗?”他顿了顿,稍微松了松手,拧着眉头劝道:“你从小就心善,这段时间也许跟顾之时有了点感情,但听我一句劝,顾之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让这段婚姻长久。你大概也明白顾家的出身,那样的家庭能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杀人不见血的。”项北囫囵的点了个头,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酸痒,想憋着劲提……力气来,却也只是徒劳。“事关我亲爹妈,我可以查,最后的结果如若是顾家叔叔预备怎么办?”项永宁一时间没说话,随手拆了桌子上的一块糖,填进了嘴里,“到时候我来解决,不会让你沾染不好的东西的。”项北苦笑了一下,关于叔叔疼他这回事,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我会去做的,只是……”他伸手从项永宁手上接过叔叔给他拆开的糖,“利用别人的信任去做这些,心里总归有些不会安稳。”项永宁明白,这孩子还太小,一直干干净净的养着,要不是万不得已,他决计不愿意项北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上来。“回去吧,别在这里耽搁太久,省的顾家起了疑心。这事不要着急,慢慢来,最要紧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项北从咖啡馆出去的时候,灰色的天上飘了些许盐粒子般的小雪,细细密密黏在人身上,不值当的拍下去,一愣神的功夫,全融化在了衣服里。在暗处坐了许久的人,等他走远了,才走到方才项北坐过的地方落了座。“我瞧那孩子心情颇为复杂,一定是个没经过事的善良孩子。”项永宁幽幽叹了口气,近乎屋里的闭了闭眼。对方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要不是顾家围的跟铁通一般,实在安插不进去人,也犯不着让他来做这件事。或许该怪我不该告诉你这些。”项永宁乏力的把头枕在那人的手上,“怎么能怪你呢,我早晚都会知道,现在这时机是最好的。”“只是小北……我有些担心或许他对顾之时动了真心。”“他拎得清轻重。小北还小,以后会有好姻缘的。找个善良、单纯的姑娘好好过日子。”走在雪里的少年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最上头多留了些温暖。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之后,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不是顾之时,他跟时哥都没什么可能了。若是,那就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是,利用对他的爱,对他的不设防,去干那些事情,挖那些辛秘,太恶心了,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他身边。项北走动小区门口的时候,正撞见顾之时从外头回来。“唉?你去哪了?”项北笑了笑,“有点想吃烧鸡了,出门去买,发现人家关店了。”顾之时牵起他的手,嘴角边**漾出一个笑来,扬了扬手上拎着的塑料袋:“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