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很真诚,微微蜷曲的头发下,眉毛微微蹙着,眼睛里装满了对顾之时的心疼。喜欢从一个很微妙的东西,能轻而易举的把一个人所有的想法暴露在阳光下,像晒鱼干似的摊开躺平。顾之时仿佛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到,烫的心口泛着隐秘的疼。重锤和热烫敲开坚硬的石头,在裂缝里开出一朵娇贵的不行的小花,靠着“我爱你”当养分活着,向阳生长。他心里生出可怕的柔软,抬手抚摸起那毛茸茸的脑袋,在项北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很认真的吻。而后冲着他笑了笑,“我很好。”短暂的几分钟里,在闹哄哄的一团乱麻里,寻了一处小天地。顾之珩和顾之墨很快回来,说苏凉一个刚生产完的大活人,深更半夜里被偷了。一晚上出了这么多事,他们怀疑顾慎行的突然死亡,是被人打了针剂。项北吊着胳膊急的厉害,却也帮不上什么忙。眼瞧着那个说自己很好的人,换上无菌服带上手套,走进手术室里,亲手给自己的亲爹做了人体解刨。顾家终究是没乱起来,除了一晚上经历了父亲死亡、儿子差点被偷,媳妇无故失踪的顾之珩之外。他现在正抱着孩子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当死人。天色吐白的是时候,顾之时才从手术室里出来,拿着一堆外行人看不懂的检测结果。“针剂没有被调换,爸这边专职负责的医护人员暂且可信。”顾之墨点了点头,跟兄长交换着他忙活了几个小时得到的信息。“已经安排于瑟和阿七排查偷走小凉的可疑车辆了,他们在永安巷里换了车。”动完手术的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药水味,随手拧了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灌了几口,找到了点清醒。“能在这家医院混进来人,之前盯着的几个家族全部查一遍。”“通知张成去办了,负责这一块的底下公司也已经差人打听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等。”项北拎着大号的打包盒,把咖啡、饭菜带过来的时候,病房里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那是一种让他觉着自己融不进去的很诡异的氛围,没人需要他安慰,说句“节哀顺变”都多余。项北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就像是打仗的时候,他们认真研究着战略部署,而他什么也不懂,只能做后援,端个水送个菜。而这些无力感中,又粘着一些恐慌,他想起了那个跟他叔叔走的很近的沈依闻,那个被时哥称之为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的男人,其实早就背叛了他不是吗?沈依闻到底只是因为叔叔的原因,参与他父母死亡真相的这一件事,还是根本就是和顾家割裂开来,在背后搞些个更大的动作?项北有些怕,怕沈家牵扯到这件事情上来,怕叔叔牵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应该在这个时候给时哥提示一下沉家,可是万一真是叔叔主张动的手?无论说与不说,他站在这个位置上都成了一个背叛者。说了,背叛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长大的亲叔叔。不说,背叛了他放在心口上满心爱着的爱人。他的眼睛落在顾之时身上,心情十分复杂,当大哥的正劳心劳力的给他那半死不活的二弟,插了个习惯喂果汁续命。自打出事起就是这样,顾之珩除了给宝宝喂奶之外,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干了灵魂一样,僵硬着一动不动,饭也不肯吃,顾之时只好定时给他喂点果汁。忽的,项北就觉着自己手上一沉,某个素日里家里的宝贝娇少爷,自己伸过头来,咬着项北刚刚拿到手里的咖啡,使劲吸了几口,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项北又是紧张又是难过的心态有些炸了,这祖宗铁定是钢筋水泥糊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来讨便宜,还狡黠的眨眨眼冲他一乐。到底是真没把爹死,二嫂子丢,还被仇家算计上了当回事,还是真的心理能力已经强大到变态的地步了,项北实在说不清。“要不要再喂你吃点肉?”“要,要吃大块的,谢谢嫂子,嫂子真好。”项北:……糟心!渐渐地项北也觉着自己融入到了顾家这不正常的氛围里。机器人爹给奶团子喂奶,当大哥的给半死不活的弟弟喂果汁,他这个一条胳膊挂着绷带,伸出左手夹起酥肉,往一个好手好脚、吃嘛嘛香的男青年嘴里喂。老话还是说的对,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即便事后想想,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上杆子伺候那祖宗,抽自己两巴掌的心都有,可当时还是那么做了。且让人家吃的舒坦又满意!喂完之后,累的左胳膊酸胀发麻,自己吃饭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气的给陈飞打了电话,问问这祖宗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的。弄的远在国外的人一脑门子雾水,还没忘了夸顾之墨其实很乖。项北:……果然,色令智昏的不值他一个人,他们老顾家,一个个的都是那勾人心肝的狐狸精,能把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变成没脑子的智障!陈飞的傻给了他勇气,一通电话后,这人热血上头的冲到了顾之时面前。“建议你查一查沈家,兴许……”顾之时当时刚喝了两口水,有些诧异的看直愣愣气冲冲的跑过来的人。“为什么呢?”他压着浮上来的得意,正襟危坐的问这眼前人。项北这才意识到,人家陈飞到底傻不傻还有待考究,他确是个实打实的傻子!“咳……没有为什么,直觉罢了,查不查随你。”于瑟一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些,心里越发感叹自己家老板的能力,简直是妲己在世,这枕头风是属牛逼,这么快就哄得人家倒戈相向,真是我辈之楷模!“于瑟,按照北北说的,沈家那边安排人查查。”啧,就跟沈家查的少似的,老狐狸真是时时刻刻维持住自己的宠妻人设,于瑟配合着应了下来。“好的,我马上安排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