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回去吧,徒弟。”老道爬了起来,跟在姜摇身后殷勤道。“不要。”姜摇冷笑一声,一瘸一拐的拉着身后的嫁衣恶鬼往外面走,“没记错的话明天政府就要来检查道观,你与其送我回家还不如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不然明天你这道观就别想再留着了,也不看看你那消防栓和灭火器,八百年没用过,还想过消防检查呢?”随着时代的发展变迁,土地资源变得紧张起来,加上环境破坏越发严重,国家提倡保护绿色环境,很多道观都和一些山林别墅一样遭到了拆除。扶清观之所以能留下来还是因为之前有过辉煌历史,老道求了很久地方政府才手下留情,但政府也不可能让扶清观白白占着这块地,于是划定了营业额度,需要收取扶清观的营业税、城市维护建设税、企业所得税,达不到交税要求,就要拆除扶清观。而作为一个存在安全隐患的地方,政府还会派人来检查扶清观的消防工作情况。听到姜摇这么说,老道脸一下垮了下来,也不提要送他回家的事了,一个人留下来独自收拾乱糟糟的道观。当然,如果姜摇没有受伤,又没有带着这么一个厉鬼的话,他会死皮赖脸的求着姜摇留下来和他一起收拾,毕竟打扫道观真的是一个十分累人的活。明月高挂在天穹西处,夜风吹拂过山林。姜摇就这么带着嫁衣恶鬼一瘸一拐的下了山,下了山就是一条公路,此时的时间是凌晨三四点,路上没有一辆车,他拉着那根红线,每走一步,三步外的嫁衣恶鬼就跟着走了一步。走了一段距离后,忽然一辆车从公路转角开了过来。男人正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家,一边开车一边和妻子争执。“我想还是得借钱先把那套房子买下来,顶多我们拮据个一两年,一两年后我们全家都能住上大房子,现在的房价行情最适合入手那套房子,你不要不听劝——”女人抱着女儿,怒气冲冲道:“怎么拮据?我们现在还不够拮据吗?每个月我们两个人只用700块钱,剩下的全在女儿的支出上,你告诉我从女儿身上怎么拮据?不让她上幼儿园?让她跟着我们吃水煮白菜煮面条?”“我不管,我宁愿晚几年再买房子,也不要苛待我的女儿!”……听着父母争吵的小女孩,安静趴在母亲怀中望着窗外,忽然她扭着身体和脑袋,往车子后面看去。“怎么了?宝贝?”原本满脸怒色的女人神色一下温柔下来,抱起她轻言细语的询问。“妈妈,刚才路上有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过去了。”小女孩仰头天真的说着,“她前面还有一个穿黄衣服的人。”女人脸色一变,连忙把女儿的脑袋埋进胸前,她和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然而刚才车子转了一个弯,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深夜的山林路道,透着一股阴森之感。“妈妈妈妈,新娘子不是白天才出现吗?怎么晚上也会有新娘子呢?”被母亲抱着的女孩贴着母亲的身体,好奇问道。女人脊背发冷,却还强自镇定,拍着女儿的脊背:“没有什么新娘子,是宝贝看错了,宝贝刚才什么都没看到。”而开车的男人也加快了车速,两人再没有起争执,等到了家后,女人抱着女儿匆匆用钥匙打开门,一进门便把灯开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东西跟上来后,和丈夫对视一眼,一直绷紧的脊背这才放松了下来。那哪是什么新娘啊,分明是……——……咔哒一声。门被打开。好不容易回到家的姜摇伸手按向玄关处的开关,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亮了起来,但才亮了片刻,随即忽闪了一下,然后熄灭干净,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姜摇:“……”“喂,不至于吧?”他又按了一下开关,但这次的灯熄灭得更快了。“灯光你都不让?”姜摇回头望着身后的嫁衣恶鬼,嫁衣恶鬼只安静站立在原地,不发一言。在一只需要被渡化的恶鬼面前,姜摇只能认输,他将拴鬼红线收起,把门关了起来,让嫁衣恶鬼待在玄关处,自己去了浴室。房间里摆设十分简洁,看得出来只有一个人居住,因为道士这个身份姜摇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单独在外面买了套房子,说是买,但给钱的人是他大哥姜衡。原本还想配保姆,但被姜摇拒绝了。他自拜老道为师后常和厉鬼打交道,若是哪天把一个鬼带回家,还不把保姆吓个半死,就比如说现在。房子是独栋别墅,空间很大,姜摇去个浴室都要走半天,等进了浴室打开了浴室的灯,走到镜子面前看自己。这不照不知道,一照就跟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死人似的,脸白得和鬼都有一拼,那道袍穿得,就跟裹尸布一样。他嫌弃得不得了,去外面翻出医药箱,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了,又换了身衣服将原来的破烂道袍扔进垃圾桶里,这才回来洗澡。哗啦啦……温热的水流从花洒里喷洒了出来,感受着水流的温度,姜摇放松的吐了一口气,他低头正避开伤口擦拭着身体,擦着擦着,忽然脊背涌上一阵毛骨悚然的冰冷,原本被关紧的浴室门也嘎吱一声被打开,随即浴室里的灯闪了两下,灭得干干净净,黑暗一下如潮水侵蚀了过来。余光往后面看了一眼,只见本被他放置在玄关处盖着红盖头的嫁衣恶鬼悄无声息站在浴室门外。那嫁衣的颜色实在太红,红得像是血一样,透着诡异与不详。姜摇:“!”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头皮发麻的望着对方。穿着红嫁衣戴着红盖头的恶鬼就那样直直的站立在浴室外面,动也不动,姜摇连忙扯过浴袍裹在身上,好在澡也洗得差不多了,他随便糊弄几下,换上衣服背贴着门小心擦着嫁衣恶鬼身边走出了浴室。离开浴室之后,恶鬼依旧背对着他,只一身红嫁衣,在黑暗中刺目无比。姜摇去拿了一根蜡烛点燃,回到了浴室外面,嫁衣恶鬼还在原地,位置未动半分,他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上面,举着蜡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恶鬼。晃动的烛火衬得面前恶鬼的红嫁衣更加鲜红,因为风,恶鬼戴着的红盖头也微微摇曳。他伸出手,试探道:“您好?”“我叫姜摇——你叫什么?”黑暗、寂静无声。姜摇斟酌措辞:“或许……我们可以认识一下。”还是没有回应。尝试沟通失败的姜摇只得放弃,他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又损耗了不少的心头血,眼下身体急需靠睡眠修复,只好和面前的嫁衣恶鬼说了声晚安,将刚才去找蜡烛顺便拿的一沓限制厉鬼行动的符咒贴在四面的墙壁上,做完这一切,姜摇方才端着蜡烛去卧室睡觉。卧室门被他打了反锁,他睡在**,思考着怎么才能渡化这只恶鬼,他能想到的只有渡化恶鬼需要供奉,而供奉鬼得要神龛,他家里还没有神龛。明天让师父送一个神龛过来吧。这样想着,他很快沉沉睡去。在姜摇睡去不久之后,站在浴室门外的嫁衣恶鬼红色的鞋履动了一下,墙壁四面的符咒化成灰烬落在地上,祂转过身体,走出了房间。所过之处,映照出嫁衣身影的东西碎裂一地。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时针走到七点,晨曦的阳光驱散了黑暗带来了黎明。当阳光从碎裂的窗户外照射进来时,嫁衣恶鬼身形一顿,生出漆黑的怨气将自己包裹,慢慢退回到房子里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