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好饿……“呼哧……呼哧……”背靠着天桥下方石壁的男人,鼻孔里哼着粗气,慢慢倒了下来,他在石头上磨蹭卷刮着身体,张嘴将细细密密的石沙舔进嘴里,锋利的石沙从喉咙进到胃部,却没有带来半点饱腹感,反而将他的喉咙和胃部刮得千疮百孔。痛——好痛!!!男人蜷缩着身体在地上翻滚,嘴里不断发出粗糙的喝喝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直,唯一一点体温也很快消散殆尽。黎明到来之前,怨气自男人冰冷的尸体上滋生。……见到这里,姜摇差不多明白了这是一个饿死鬼,正准备结束阵法打道回府时,眼前飘过一道血红的身影,瞳孔一缩,姜摇视线追着看了过去。周围的环境一下变成另外一个地方。红墙绿瓦,百花盛放。回廊上垂下青绿的藤蔓,幼童坐在护栏上,裙摆微微在空中晃**,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不远处跟着武将手拿弓箭搭弓弦的男童,身后传来脚步声,幼童转头看去,随即从护栏上跳了下来,扑入来人怀中,转头直勾勾望着不远处跟着武将手拿弓箭弓弦的男童,“母后,我也想学射箭。”“听话,阿宁。”穿着华丽宫裙的女人弯下腰,如玉的十指抚摸着幼童的脑袋,声音无比的温柔:“等到你满十八岁,就可以学了。”“为什么要等到十八岁呢?”听到这句话的幼童闷闷不乐踢了下脚下的石子,眉心中的红痣,宛如庭院里盛放的红芙蓉,“我现在就好想学,要是让我来学的话,我肯定要比谢长安射得还好。”这是什么?姜摇为眼前的一幕错愕,又本能的想继续看下去。突然之间,他耳边传来阴森怒怨的铃铛声——叮……叮铃……叮铃铃……铃铛声越来越急促,意识到什么的姜摇神色剧变,连忙结束阵法从回溯中挣脱,迅速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给看门的道士打电话:“快点离开我家!”电话里面,传来对方的尖叫声:“我已经在跑了啊啊啊啊!!你他妈的在你房子里养了什么东西!卧槽卧槽你他妈下次别叫老子给你看门了!”通讯被直接挂断,姜摇再打去,发现对方把他拉黑了。他连阵法都顾不得收拾,抓起书包把最重要的东西带上就开始狂奔。刚跑上天桥就来了一辆车,姜摇挡在路中间把车拦了下来,司机才把车停下,他就打开车门上了车,将破碎的手机递给神色惊恐愤怒的司机面前:“五万块!三十五分钟内到这个地方!”五……五万块?!金钱面前,司机也顾不得恐惧和愤怒了:“好的,你坐稳了,记得系上安全带。”姜摇把安全带系上,唰的车子就如离弦之箭开了出去。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了三十分钟,姜摇在车上疯狂画符,好在他随身带着符纸和朱砂,因为没有红墨汁,就用自己的血来充当,到了地点后,司机松开方向盘大喘了一口气,满头大汗回头看了过去:“好了。”姜摇给他转了账,提着书包就下了车,冲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到了门口,他抓紧书包,头皮发麻。头顶的月亮已经变成了红色,嫁衣恶鬼就静静站在房子外面,姜摇出现以后,祂缓缓抬头,身周萦绕的由怨气和诅咒凝结成实体的血雾疯狂肆虐。叮铃铃叮铃铃——双缚铃上,显现出一道裂痕。漆黑的雾气从嫁衣恶鬼身后蔓延过来,别墅也仿佛成了虚影一般。姜摇深呼吸一口气,他甚至来不及给他师父打电话,只一下冲了进去。黑雾瞬间将他包裹,嫁衣恶鬼消失,他站在原地,四面回望。铃声从身后传来,他一手握着符咒,一手捏着流血的食指按了回去。血红色的身影消失,似乎是对他这样的招数早有防备。怎么突然就像是受刺激的触发杀人机制了!姜摇一边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嫁衣厉鬼,一边崩溃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进来?不可能!他分明请了罗志看着!罗志虽然看着长得凶厉,但实际上胆子极小,绝不可能会进这个房子。房子里能照出她身影的东西也没有了,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个受到刺激。难不成是自己做了什么?可自己已经出去了,什么都没做啊?想得太多,姜摇难免分神,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丝丝缕缕的漆黑诅咒缠绕住了他的双手双脚乃至腰,让他无法再动弹,冰冷苍白的双手自身后扣住了他的脖子,一下猛的收紧。“咳咳……”姜摇感觉快呼吸不上来了,他竭力调整着呼吸,余光费力往后面看。嫁衣恶鬼就在他的身后,两人几乎贴着,这么近的距离,阴风吹拂起红盖头,他再一次看见对方苍白无血的下巴。大概是错觉,他竟然看见一滴眼泪流过的痕迹。哭……哭了?姜摇心脏收缩了下,下一刻又清醒过来,心里大骂自己一句蠢货!人都要死了!!你还为一只鬼难过!能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而嫁衣恶鬼手上双缚铃的裂痕也越来越多,姜摇脑海慢慢变得空白,就在意识快要丧失时,他忽然想到在北江天桥下,那个突兀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回溯。羡慕不甘地望着射箭孩童的幼童。将幼童抱在怀里美丽温柔的宫装女人。“阿……宁……”他用尽所有力气极其艰涩的,叫出这个名字。叫出这个名字的刹那,脖颈上不断收紧的手一下松开,缠绕在他身上的漆黑诅咒也松动不少。漆黑的诅咒与血红的怨气交织,嫁衣衣角和红盖头飞扬,祂垂着双手,回头的姜摇,确确实实看到空中滴落下来的泪珠。“啊……”嫁衣恶鬼似乎想要说话,然而发出一个音节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哑巴,身周气息一下变得极为阴森可怕。叮铃铃铃铃!!!!在双缚铃要崩裂开的一瞬间,姜摇终于挣脱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将自己的食指咬得更开,反身扑过去按在了嫁衣恶鬼的眉心处!红雾翻涌,阴风乍起,姜摇额前的碎发与衣物被吹得往后翻飞,却死死不肯松手自己的手。事到如今,他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进入极端的无差别杀人状态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在天桥下不知道怎么的回溯了她死前的过往,而她这里也有所感应,一时无法自控。半小时后,铃声淡了下去,姜摇这才松开手,失血过多已经让他无法站立,他整个人软着身躯跪倒在地上,连拿丹药的力气都没有。总算是安抚下来了。然而姜摇却没有半分喜悦与放松,在这一刻,他只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因为……他好像没有渡化嫁衣恶鬼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