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摇之后报了警, 山上还有很多的尸体和骷髅,他一个人来回搬搬到天黑也搬不完,便是全部搬下来, 后面也是要交给警察确认死者身份。警察来了之后, 他交待了一下,说山上的凶鬼已经杀了, 这才收拾东西离开了。离开之后, 姜摇找了一个地方把手洗干净,对着自己面前的影子,他眉头万分哀愁。“红红。”他喊。往常哪怕不从影子里出来也会回应他的恶鬼,这次没有半点声息。完蛋。姜摇恼恨又提着剑锤了那晚使用定身符的手。为了快些和好,他觉也不睡了,又连夜抓鬼, 把鬼物打得不能动, 用金线扣住, 蹲在地上又喊:“红红。”等了很久,鬼物都要恢复过来了, 恶鬼依旧没有出来, 他只好将鬼收进金盒里, 继续去抓,继续去喊。追着第三只厉鬼的时候,他恰巧又经过一处山洞, 山洞唤醒了一直被他故意压着的记忆,那晚的片段全部涌了上来, 他看都不敢看一眼, 锤了一顿手慌忙离去。三天之后, 在某处密林的姜摇忽然腹中绞痛, 他解下竹篓想拿两个面包充充饥,手一探,竹篓里空****的一片,里面的面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吃完了。他在赵家被囚禁的时间有点长,好几天没吃饭,导致胃部出现了一点毛病。姜摇坐在一个石头上休息,想等胃好得差不多再下山去买一盒泡面吃。下次还是要多买一点面包带在身上,淮城深山密林真的十分之多,有时候钻进来三天都出不去。就在他坐在石头上发呆的时候,影子里的红影忽然窜了出去。他猛然回头:“红红!”以为恶鬼是生他的气不想待在他的影子里,他一路追了上去。恶鬼身影不停,他要使全力才能追逐上,忽然一个转角,恶鬼就消失不见,姜摇心中忽被莫大的恐惧占据。“红红——”他喘气放声喊。啪。一个东西砸在了他的脚边。姜摇抬头看去,嫁衣恶鬼坐在十多米高的树上,那树上缠绕着藤蔓,从藤蔓上结出手掌大的果子,恶鬼手臂拉长,拽了几个果子之后,飘落下来,扔在他面前钻回到他的影子里。姜摇怔愣好一会儿。他低下头,蹲着身体望着面前的果子,最早被摔下来那个已经一团稀烂。所以,突然离开不是因为生他的气想走,而是知道他饿了,去给他找吃的?心中一阵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柔软酸涩情绪,他伸出手捂住脸,遮住了眼睛,说了声:“可恶!”感觉自己那天做的事情更禽兽了!吃完果子之后,胃果然不痛了,姜摇就这样坐在原地,他把金盒打开,放在自己背后不远处:“你也吃吧,红红,我不看你。”这样说便是真的不回头。那几只厉鬼一被放出就想逃,逃了一段距离,红色血丝到底还是从姜摇影子里钻了出来,将几只厉鬼一下逮回了影子里。听着背后传来的啃食声,姜摇松了一口气。吃完几只厉鬼以后,红色血丝没入影子里,他这才起身下了山。他一边诛杀鬼物,一边寻找着谢长邀和康平帝陵墓的消息,还要找寻解除恶鬼诅咒的办法。只不过都没什么所获。此处虽曾是沵朝都城,但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时间,留下来的东西到底不多。……天光微亮,寻找康平帝陵墓无果的姜摇顶着满头落叶在沟边洗手,一边洗一边呸呸吐出口中蜘蛛丝。山林中不止有厉鬼,也有一些凶猛的动物,比如虎狼之类,又有一些精怪,每一次进山都是对体力的巨大消耗。洗完手后,他掬起水洗脸,打算清理干净去山下一家早餐店吃粉。一只螃蟹在不远处感知到有人,悄无声息想往自己的洞里钻,然而身体才动了动,就被姜摇竹篓里的恶鬼唰的伸长手臂抓住。望着嫁衣恶鬼湿漉漉往下滴水的猩红衣袖,还有夹住祂手指被祂晃来晃去吊在空中的螃蟹,姜摇啊啊叫了几声,将那螃蟹取下来一脚踩住钳子,手忙脚乱给恶鬼把衣袖上的水液拧干,又画符给烘干。“你要是想抓来玩可以示意我去抓!衣服不能弄湿你不知道吗!”他抓起踩住的螃蟹,掰掉一半的钳子递过去。嫁衣恶鬼趴在他肩膀上,身体在竹篓里,不接。他原本一直不愿出来,时间长了,就愿意出来了,加上姜摇也十分克制,祂失去了防备一般,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姜摇再往后递,被祂慢吞吞用手戳了回来。姜摇:“?”“!”他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这大概是特意抓给他的。于是眼睛忍不住一弯,手脚利落架起火,在岸边把螃蟹清理得差不多了后穿在竹片上,正打算烤时发现没带调料。然后痛苦面具吃了一只压根没有办法饱腹的螃蟹。好像吃完更饿了……他按着肚子想。一只癞蛤蟆路过,恶鬼的手又唰的伸了出去,再缩回来时,那只癞蛤蟆在祂的手里低哑嘶哑的呱呱叫着,布满毒液鼓鼓囊囊的皮肤贴着姜摇的脸颊。恶鬼捏着它,在姜摇脸颊上拍了拍。姜摇:“……”很感动,但是不敢吃。他小心翼翼接过,口中道我们还是放生积德吧,将那癞蛤蟆放在地上,癞蛤蟆落地跳了几下,然后肚皮翻白,倒在了草丛里。“……”这应该不算……杀生叭?……姜摇就这样背着恶鬼继续走,白天恶鬼大多会躲在他的影子里,晚上会自己钻出来爬到竹篓后面,偶尔闲下来时,姜摇就会找一些高处,比如坐在树上,看着来往的路人。这一路途中发生了许多事,也认识了一些同样驱鬼的道士,多是只有一面之缘就分别,学校也开学了一段时间,升到大三的同学,时常会在群里讨论关于未来如何的畅想。某一日清晨姜摇坐在高墙上写作业论文,忽然下方传来铜锣鼓声和鞭炮声,他抬头看去,见是有人要结婚。穿着红色婚服化着妆容的新娘被自己的亲人背着出了房子,身着西装胸前插着玫瑰花的男人迎了过去,大概是因为要和自己的父母家人离别,又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新娘又笑又哭,男人给她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随后新娘挥手朝着自己的亲人告别,男人将她接过抱在怀中,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婚车的车流远去。如果红红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她也会被自己的母后牵着手递到她喜欢的人手里,她那时大概也会是现在这样的心情吧。舍不得离别,又奔向自己的爱人。姜摇忍不住想。然而她的生命在最美好的年纪被人用最残忍的手段夺走,直至现在还未醒来。论文无法再写下去,他收了纸笔,跳下高墙离开。……冬日飘雪。听闻末甘市出现频繁杀人事件,死者皆是被掏心挖肺且身上有用血画成的阵时,姜摇立刻赶去了末甘市。他有预感,凶手是谢长邀,又或者说谢长安。末甘市离他处的地方并不远,只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道士先到场了,他还看见了玄阳观观主,一段时间不见,玄阳观观主比之前更加衰老了一些,看见他,眼神略微躲闪了一下。“你怎么也来了?”“师叔。”姜摇喊了一声。“喊什么师叔,他也配?”身后传来一道冷哼声。姜摇回头,这下是真真正正讶异了:“师父?”据他所知,一般像这样涉及道门的案子邀请的都是有名气的道观观主过来,而他师父显然不在此列。老道从他眼神看出他的想法,说:“这还不是多亏了你。”一离开江区省就解决了许多厉鬼,警局那边又多有记录,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就对他扶清观也发出邀请了。姜摇不明所以,正想问为什么警察走了进来,于是便没有再说话。那些尸体被拉了进来,跟着一起的,是一个真人和几个白袍道士。姜摇:“……”真人和几个白袍道士:“……”在太清观的时候,那真人还教过姜摇阵法,几个白袍道士还问过姜摇问题,其中一个在阻拦姜摇离开的时候还竭力让姜摇留下,眼下双方见面,姜摇自然而然偏开视线,真人冷视了一眼,几个白袍道士神色隐隐有些愤恨,但又很快调整了过来。死者尸体上面的白布被掀开,残破的身躯展露在众人眼中,不同的身体部位都用黑色的鲜血画上了古怪的阵图。而后窗帘拉了下来,一名警察将这些死者的具体身份以ppt的形式通过投影仪照在墙上,从姓名出生年月时到就读过的学校,住过的地方,经历过的工作……详细得不能再详细,后面还附有死亡现场照片。另外一名警察则是口述了发现尸体的经过。“最初我们以为犯人是一个邪教信徒,调查之后却一无所获,后面因为在最新死者事故现场发现一些东西,确认了对方是你们道门中人。”说着,警察从包里取出塑料物证封装袋,里面有一小指甲盖的黑色灰烬,“这里面的黑色灰烬经过仪器分析后是符纸一类。”“是来不及打扫干净后留下来的。”“现在我们需要你们帮助我们分析凶手画在尸体上的图案有什么用途,另外再配合我们抓获凶手。”说是他们配合警察,事实上是警察配合他们。一群道士开始检查尸体身上的图案,有的拿着本子将不同的图案画了下来,如果是道门中的人作案,阵法一定是具有某种作用的。但一群人分析半天,好像也没有分析出什么结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