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摇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陵天师, 他神色淡淡,陵天师望着他的神情,便知道这几日两人都是互相逢场作戏, 想必姜摇也知他是故意透露出康平帝陵墓的信息, 但还是来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想要你做我的徒弟。”姜摇冷笑了一声:“可惜你要死了, 想活长一点, 没有比我更适合拿来炼药的人了。”从第一次在太清观里时,他就察觉到陵天师目的不纯,堂堂道士协会的会长,太清观的观主,天师之境德高望重的陵天师,怎么会为收一个徒弟伏低做小, 放出整个太清观的资源**, 还违背条例为他留下红红, 哪怕他是至阳之体,也绝不会让对方做到这种地步。现在这个社会和以前的沵朝已经大不相同, 如果说渊虚观主是为了传承这个执念百般手段要至阳之体, 陵天师的执念又是为了什么呢?陵天师并不是执着传承的人。恰巧他在赵家搜集关于红红的资料时看过一些东西——将至阳之体的人炼化成丹药, 服下后可以增加一百年的寿命。于是他明白了,对方是要把他作为药人来养,口中的“只要你拜我为师, 等有一天你就可以进入康平帝陵墓为你的恶鬼报仇”是一句空谈。只待他真的拜陵天师为师,下场身死道消无疑。听到他的话, 陵天师摇头, 心平气和道:“姜小道友, 我并非是为我自己, 我身上担负着看守皇朝陵墓的重任,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担负起这个职责了。”“两只恶鬼一旦破开封印便会造成生灵涂炭,到时这个世界会变得一团糟,为了众多生灵,我需要活得更长更久。”他抬起手中的剑,眼神平静,一如既往的温和:“从这里走出去后,等到明天的拜师礼举行,发现你不在的太清观弟子会以为你再次潜逃,他们信任于我不会怀疑什么,就算是扶清观找到太清观,也是没有半分道理的。”想要至阳之体的姜摇无声无息消失且太清观不被怀疑,从一开始便要把太清观的位置放在付出不平等的一方,只有如此,太清观才能在此后的风波中撇清关系,便是有人怀疑,太清观弟子真人的愤怒也能为他埋掉一切污渍。姜摇听到这话觉得好没道理,他道:“或许天师可以让我先找出唤醒红红的办法,等我把红红唤醒了,我们一起合作消灭掉这两只恶鬼,这样你就能够摆脱这个责任,也不用担心之后这两只恶鬼会为祸人间了。”陵天师笑:“这样的交易可不可靠,现在我还能压制你和你背后那只恶鬼,康平帝和李贵妃在封印中也处于可控范围里,若等姜小道友能够杀掉这两只恶鬼的时候,那你背后的恶鬼就不是我再可以压制的了。”说到这里,姜摇已经彻底明白眼前的人无药可救了,他懒得与这扯着旗帜为自己无耻行为的人辩驳,只松开剑上的绑带,冷冷说了句:“来吧。”陵天师说:“你我之前剑术比试,姜小道友未伤我分毫。”姜摇皮笑肉不笑:“我那时玩你呢,傻逼。”要不是为了试探陵天师的深浅并且拖住他不让他去陵墓做安排,自己闲的才天天去找陵天师陪他玩师徒情深的过家家。陵天师的面色冷了下来,自进入太清观被作为观主培养之后,他从未遇到过对自己无礼的人,姜摇的态度已然点燃了他心中的怒气。他挥剑而来,姜摇提剑相挡,兵器交接,手中木剑未断,反而将陵天师振退了两步。陵天师心中诧异,转而想起姜摇手中木剑的来历,这把木剑曾是师叔祖所用之年,早已不同寻常木剑,他明了过来,收回看着手中剑的目光:“姜小道友以为这样就可以敌得过我了吗?”姜摇回:“那老不死的你也要太小瞧我了。”陵天师额角狠狠跳了跳,眼中漫上冰冷戾气:“看来没有人教过姜小道友如何说话。”说罢提剑攻了上去。姜摇迎他一剑,间隙空处讥笑:“总比没有人教天师如何做人而不是做一只牲畜的好。”两人用剑缠斗起来,陵天师这才发现那日比试切磋姜摇藏了多少东西,他们太清观最擅用剑,巅峰之时一剑斩千鬼的辉煌也不是没有过,他的剑术虽不至于达到那种程度,却也算炉火纯青,而姜摇竟没有逊色他多少。如果让姜摇逃走的话……想到可能的后果,他杀意更重。姜摇岂能不知道陵天师现在对他的恶意如同毒虫一般,与谢长邀差不了多少。沉默无声只有刀剑撞击的声音中,两人身上各自负伤,姜摇余光注意到血腥气的溢散让那两个棺材里的黑气流泻得更快,知道这样再打下去不妙。他来此可不是为了和陵天师你死我活,而是为了找到唤醒红红的办法,想到这里,他果断退后了几步,捂住伤口。“姜小道友是要认输吗?”陵天师即便负伤也十分从容不迫,他气定神闲,认定姜摇无法逃离这里。姜摇唇瓣一掀:“天师或许没有听过一句话。”“什么话?”“远方传来风笛。”在陵天师略微疑惑的神色中,他无声张口,说了一个字。陵天师看懂了那个字,冷冷盯了他半响:“希望姜小道友全身血流而尽被挫骨扬灰时嘴巴也能保持这样的骨气。”说着下一次的剑招更是狠戾,姜摇却是转身不再和他纠缠,而是喊了一句:“红红!拖住他!”竹篓的盖子被掀开,嫁衣恶鬼从里面爬了出来,血线如海浪涌出,恐怖气息降临。看着嫁衣恶鬼,陵天师意识到自己又被姜摇耍了一次,他将姜摇视为少年意气有自我原则的良善之人,若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拒绝太清观和陵天师这几个字代表的**,又怎么能在面对谢长邀的陷阱时宁愿被啃噬血肉也不愿意对那些惨死厉鬼动手。他以为姜摇能做到的最狡猾的程度也就是用拜师的借口来救那只厉鬼,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对方套路一套接一套,先是用比试切磋让他生了轻敌之心,又在他问谢宁情况时一副恶鬼快不行无法清醒过来的表现令他不再精心准备对付谢宁的阵法。毕竟布置对付恶鬼的阵法是一件十分耗费心力的事,为免其它不可控的意外,他选择将体力储存了下来。恶鬼控制血线消解了陵天师的剑招,身处仇人之地感知到仇人气息令祂的怨气和诅咒疯长,祂歪着脑袋犹疑不定,最后却还是拦在了陵天师面前。“可悲被人操控之物。”什么情情爱爱,陵天师全然不信半分,在他看来,无非是操控谢宁的人由谢长安变成姜摇,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悲悯又淡漠望着眼前的恶鬼,口中道:“只有魂飞魄散才能保留你生前最后一点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