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泳池些许水声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其实听的并不清楚,神经绷紧的人却瞬间察觉到了,快步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了外头。灯光之下,大号的银色行李箱闪着熠熠光辉,拖着他起来的是那张清水出芙蓉一般的人。白衬衣黏在优美的身躯上,漆黑的头发捋到脑后,一缕一缕的往下缀着一个个晶莹的水珠。顾之墨从椅子上拽了大号浴巾给他。如同美人鱼一般趴在水池边的人清浅一笑,对顾之墨伸出了一只沾着水的手。他拽了他上来,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研究被水泡了好几个小时的行李箱。“怎么想着回来了,舍不得我?”顾之墨这话说的七分贫嘴,三分认真。那双如星辰似明月一般的眼睛微微弯了一点,“我不亲口问问,总归是不甘心。”楼上客卧的灯已经熄灭了,人应该已经睡下了。顾之墨那里两个洁白的毛巾,一点点揩拭满是水的行李箱,全部擦干净了,瞧着横在上头的密码锁蹙了一下眉头。向他们这种水平的,用些过非正常手段,打开这种摆设用的锁扣再简单不过了,只不过他想自己密码。披着浴巾的人看着他十分耐心对着密码费神,前前后后试了好几个数字。第一次的那个是顾之墨的生日,后来的他就不知道了,过了大约有三分钟,密码锁应声而开。“是什么纪念日?”他轻轻勾起了一点嘴角,“是他下定决心要追我的那一天,也可以说是他确定自己爱我的那一天。”柠檬的味道在空气中炸开,那些挂在漂亮玻璃杯的装饰性水果,突然间爆发了无数的酸味。“所以,为什么是他呢?”巷子里装着一些普普通通的遁城特产,一些泡烂了的纸,似乎是画什么的,实在瞧不清楚原本画的是什么。顾之墨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从箱子里拿出来,擦干了放好。“准确的说,不一定是他,谁也不一定。”座椅上的男人眉目间挽弯起一个弧度,他轻轻一笑,“你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也还有机会。”“当然,我可是一直很偏爱你的。”顾之墨笑着拆了一包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奶味很重的草莓软糖递了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话说的一点也没毛病。以顾之墨的品味上来讲,从前到现在也就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陈飞,另一个就是面前的这个周思远。跟陈飞比,周思远又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太好看了,能力上又与顾之墨比肩,两个人往那里一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吗?可我怎么觉着这是一场没把握的战争。”他说着看了看楼上的窗户。顾之墨剥开白色的糖纸,把粉色的糖果吃进嘴里,瞧着嘴角因为一颗糖笑开来。“其实.这并不在于出现了一个陈飞,陈飞、张飞、刘飞、贵妃什么的都不重要。”他直视着周思远的眼睛,嘴里细细的品着这颗糖,幽深的眸子里黑暗的没有一点亮光。“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理性是活在这世上最要紧的东西。而你也是这样为人处世的。”周思远点了点头,并不觉着这有什么毛病,毕竟顾之墨也是如此,所有逢场作戏的背后,从来没舍弃过自己的本心。“可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要排出在这些规则之外。感情这东西实在奇怪,有些父母生孩子只是为着自己的养老有了着落,他们不断的付出,同时不断的索取,凡事算计的清清楚楚。不是每个爹妈都当的起‘伟大无私’这之类的词汇。但.这世上有些爸妈是真心爱他们的孩子,我们没有遇上,但确实真的有的。”周思远捏着那颗糖看他,“你是想说爱情也是一样?”顾之墨往后靠了靠,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我是觉着这世上总有些色令智昏的笨蛋傻瓜。”周思远:.“思远,你输的时候,不是败在了谁手里,而是你开始算计这场战场的成败的把握,开始算计可行性和利益值的时候输的。”他没说话,一同看着漆黑的夜空,从黑夜中捕捉一些挂在天上的亮光。“咱们两个是同样的人,不要脸的强盗情感索取者,我要是有了什么好东西,我愿意给你六七分,自己留下少的,你也一样。可奈何人心是贪婪的,非得要了完完整整的十分不可。我不会给你十分,你也决计不会给我。可陈飞不一样,他是个傻子。”周思远突然笑了,笑的跟天上的月亮一样好看,“千挑万选之后,只为着挑个傻子,图他傻,图他色令智昏,说出来也不怕你哥打你。”顾之墨对着灯光看花花绿绿的糖纸,“只要他能傻上一辈子,想来我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一辈子.你竟然开始跟一个人想一辈子了,真好。”活了今天不想明天,甚至随时愿意面对死亡,根本什么都不怕的人,对未来有了期待,就如同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你这些话说的虽然好听,但总归还是喜欢他的吧,你最喜欢他哪一点?”“最喜欢他认真说爱我。”周思远抄起身上的浴巾扔在他身上,“别跟我瞎胡闹秀恩爱了,认真回答。”宽大的浴巾被人掀开一脚,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来,要是这不是白浴巾而是红的,肯定会像新嫁娘的盖头。他收了嬉嬉闹闹不正经的神色,周思远从不曾见他这样正经过。“他很认真。认真的对待工作,认真的做饭,认真的看书,认真的.爱我。”周思远听了心里发酸,耳朵眼也发酸,恨不得拳打脚踢的揍上这人一顿,察觉到自己的想法,瞬间就释然了,从顾之墨的塑料袋里顺走了一把糖,揣进了湿漉漉的裤子口袋里,走出了顾家。客卧里拖着腮掀着一丁点窗帘看了半天的人,现下愁的要命,这情敌怕是有些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