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着,硬着头发往上爬呗。边爬边想刚那对保安的对话, 残废,啧,这个词听着怎么那么膈应。可惜了,脸长那么好看,腿不能用了。姜一衍听到门铃声时刚好在阳台打理花草,拐杖被他放卧室了,操控着轮椅过去开门。门外沈临桉大汗淋漓,喘着气:“你、你、为什么不住一楼?”“买房子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姜一衍说着去接他手里的袋子,下单时没反应过来需要爬这么高的楼层。沈临桉目光落在他腿上,越过他往厨房走:“还是我来吧。”桌上有烧好的开水,姜一衍趁他整理冰箱时给他泡了壶茶,沈临桉一边整理冰箱一边小声念叨:“算了,就当关爱残障人士吧,好人做到底,整理完再走。”姜一衍坐在他背后看着,他整理冰箱也很有一套,水果分类放保鲜格,绿叶的蔬菜放在密封袋,里面再放两张纸巾,然后整整齐齐码进冰箱。“为什么要放纸巾?”姜一衍问。“放纸巾的目的是可以把冷藏中出现在袋子中的水气吸附掉,菜没那么快烂,记得先吃绿叶菜,我会放在外面,你按我从外到内放的顺序去吃就行了。”“学到了。”整理好冰箱,沈临桉直起腰:“鸟食放哪?”“过来喝点茶,待会儿我自己放。”“还是算了吧,你腿不方便。”说着沈临桉拎着鸟粮往阳台走,好巧不巧,被姜一衍倒出来的鸟粮还没来得及收,沈临桉指着鸟粮:“不是说鸟断粮了吗?这难道是鸟粪?”姜一衍倒也坦诚:“我倒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装回去。”“你这人,连鸟的便宜都占?一早知道你下单我不会理,借着鸟的名义套路我?”“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沈临桉擦了把汗,伸手:“给钱,跑腿费,三百。”姜一衍二话不说,微信给他转了过去。“你这人,都不问下市场价多少?随便给?那我刚要是要五百呢?”“给,爬十七层不是一般人能爬上来的。”沈临桉点了收款,嘟囔:“你这人,真有意思,退你二百五吧,要不是今天爬了这么高的楼梯,收五十就够了。”“你更有意思。”“能借用下你家卫生间吗?”“随意。”沈临桉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姜一衍又重新给他沏了壶茶,“喝茶。”“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刚走到门口,又倒了回来,打量着始终坐在轮椅上的姜一衍,说:“那个,虽然你的腿不能行走,但你还有双手,世界是残疾人多了去了,很多人都过的很好,结婚生子都不耽误,不要妄自菲薄,好好活下去,加油!有空多去外面看看,别总在阳台坐着,阳台那一小块天空肯定没外面的景色美。”免得楼下保安以为你也想跳楼。姜一衍听得一脸懵,残疾?沈临桉见他不说话,又说:“真的,别学我,自杀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之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你看你,有房子,有家小店,生活无忧,调整好心态,多去店里转转,没什么过不去的。”“我?自杀?”“哦,对了,你的阳台最好找人封起来,小心掉下去花花草草什么的,砸到人也是不好的。”姜一衍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他以为自己腿残废了,担心自己自杀。“为什么你可以自杀,别人不可以?你还想着自杀吗?”“暂时不会,至少近几个月我还不能死,以后再说吧,我呢,是迫不得已,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他还真是……嘴硬心软。明明可以解释自己的腿只是骨折,但他没解释,“你说的对,我会好好活着,沈先生,你也能好好活下去。”沈临桉也想安慰他,点头道:“会的,你都能活下去,我为什么不能,我们都加油吧。”待他离开后姜一衍才看到他退回来的二百五十块钱,没接收,等着他自动退还。沈临桉在一周后接到面试通知,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店长,他的专业是酒店管理,当初父母开着民宿时选的专业,那时梦想很简单,总想着有一天能帮父母把家里的旅宿做好做大,最好是做到全国连锁。在校时导师告诉他,高级酒店管理人才在全球都是一直很紧缺的,近年来,在国际人才市场上,酒店管理人才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当时沈临桉就想,等他毕业后一定要先去五星级以上酒店从基层做起,边学习,边实践,等毕业了回家将自己家的家业发扬光大。可惜事如愿违,还没等到他毕业父亲先进了医院,他也只能回家帮着打理家里的小超市。到今天梦想早已破灭,那些年在学校学的专业知识被他封存在脑海,有时候他也会安慰自己,收纳管理也是他学的专业课之一,把每个客户家的房间当酒店房间来整理,也算不负他苦学的那几年了。也曾试着找酒店管理相关工作,可怀杨县就那么大,星级酒店加起来没几家,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还是实务一点吧,当前最重要的是找份工作先顶着。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开在东区,刚好在月琴湾小区对面,沈临桉瘪嘴,又是月琴湾。老板是个看起来比他年长不了几岁的男人,带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象征性的问了几个关于进销存、商品管理、收银管理问题,沈临桉一一作答。“那行,你也看到了,我这店新开的,前几个月可能提成不高,底薪四千,提成按业绩的5%,每月休息6天,不知道你这边有什么要求?”便利店名字很特别,叫“夜归人”,听上去不像是个便利店,好在外面一看就明朗,玻璃橱窗望过去,全是货架,货还没上齐,跟老板约好明天过来上货。沈临桉来之前已观察过,对面就是小区,后面也是居民区,就他这一家二十四小时店,斜对面是网吧,再过一条巷是幼儿园,前期店铺名声没打响提成应该不高,坚持做下去应该不错。“我这边暂时没什么要求。“老板向他伸手:“那就好,我姓陈,单名一个项字,暂时白天你可能要上二十个小时班,晚上我一个亲戚会过来,等运作正常会再招多一个人,三班倒。”从便利店出来,心情大好的沈临桉经过惜食小酒馆,看着门口荧光牌上写着:“今日招牌 松鼠桂鱼”。沈母在世时最拿手的一道菜,奶奶也很喜欢,几个月前带奶奶吃过一次,当时奶奶赞不绝口,非得跟他分食,一人分得一半,味道难以忘怀,犹豫了几秒,进门点餐。惜拾没有固定菜谱,当天有什么材料大厨做什么,沈临桉招手唤过服务员:“点菜。”白天相对没那么忙,中餐一般没什么点特调酒水,林然不用守吧台,充当跑堂角色,见是沈临桉,赶紧跑过来:“你好,想吃点什么?”沈临桉上次在姜一衍家见过他:“是你啊,今天有松鼠桂鱼?”“对,限量供应,现吃现做。”“来一份。”“其他需要吗?松鼠桂鱼不怎么下饭。”沈临桉以一个人吃不完为由拒绝了,松鼠桂鱼一道菜就顶他三天伙食了,今天严重超标,不能再点其他菜。菜上齐,沈临桉迫不及待的尝了口他期待已久的松鼠桂鱼,越品眉头越皱,林小柯听林然说沈临桉过来用餐,刚准备上前,看见沈临桉冲林然招手:“麻烦过来下。”林然撞了下林小柯:“你去我去?”林小柯看沈临桉神色不对,“还是你去吧,待会要加水添饭我再去。”沈临桉指着盘里的松鼠桂鱼,说:“这菜味道不对,正不正宗就不说了,跟之前吃过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一般普通家庭都比这个做的好。”“怎么了?今天的鳜鱼是我大清早去市场买的,都是新鲜的,是太甜还是太酸了?用不用给您换一道?”林然说。“不是鱼新不新鲜的问题,首先,干淀粉沾太多了,而且不均匀,你看,鱼脊这部分厚厚一层粉,鱼尾部几乎没沾到粉,导致尾部有点散,还有,调汁的时候番茄酱用太多了,整体吃起来全是番茄酱的味道,糖放的也多,又酸又甜,完全吃不出鱼肉的鲜香。”林然赶紧重新拿过一双筷子尝了尝,确实如沈临桉所说,满口酸甜,完全尝不出鲜香味。“抱歉,我现在让厨房重新做一份。”沈临桉拦住他:“算了,不用了,鱼肉还是新鲜的,就这么吃吧,不过你们这大厨是不是手生了,连例汤的味道都跟之前不一样,喝的尽是鸡精味,还是说换了厨师?”“抱歉抱歉,大厨休假了,最近是二厨掌勺。”林然口中的大厨正是姜一衍,姜一衍早年当兵的时候在炊事班帮过一段时间忙,学了一手好厨艺,腿没受伤时店里中餐一般他主理,西餐由另一位厨房主理。沈临桉还是将那条鱼吃光了,走之间看到墙上挂着的小黑板,旁边写着:“意见留言处”。顿足,将松鼠桂鱼的不足和改良之处一并写了上去,末了还没忘记画了一个卡通剪刀手的图画。姜一衍正在翻阅书籍寻找新菜灵感,手机收到提示音响起,是林然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图片中店内意见留言板上写着关于松鼠桂鱼的口感、色泽等意见,字迹苍劲有力,如野马奔腾而来,与最后画的卡通剪刀手“耶”形成鲜明的对比,前面潇洒,后面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