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云离开后姜一衍又回到后厨,处理鱼肉时差点割伤手,他好像……对沈临桉过度关注了,甚至开始担心他,想念他。不过两天没见,像是隔了一个世纪。这不是个好兆头,每一个离他太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可那人太容易令人牵挂了,将鱼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想。年二十七,店里忙着盘点,沈临桉在蹲着记完最后一件货品数后猛地站起身,瞬感天旋地转,脑子像是被一只手抓住转了360度,有种头脚颠倒位置的感觉,忙又蹲下,头一歪撞到旁边货架。货贺另一边的贺子沫听到声音探头查看:“怎么了?撞到头了?”看见倒在地上的沈临桉,贺子沫慌了神,扔掉手里的活儿跑过去:“桉哥,怎么了?”沈临桉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头靠着货架没敢动:“没事,可能低血糖,坐会儿就好。”“那我去给你拿糖。”糖吃下去并没好转,还是晕,恶心,想吐,而且不能动,稍稍一挪脑袋,胃液直往喉咙返。贺子沫想扶他起来,几次都没能成动,一碰他,他就想吐,在地上坐了好半天,坐到贺子沫急得都快打120了,他才强撑着站起来,撒慌道:“不用麻烦,我家里有药,老毛病了,帮我叫辆车倒是真的,我回家休息下就好。”“要不我给表哥打个电话吧,让表哥来送你。”“不用不用,这点小事不要麻烦老板,帮我请个假,我真的得回去躺了。”用巨大的毅力撑上车,司机见他靠在后座,连问几声:“小兄弟,没事吧?”“没事。”“你这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啊,用不用送你去医院?”“不用,你把我放在留春巷巷口就好,谢了。”司机大哥是个好人,到了巷口见他半天没挪下车,帮忙将他扶回了小院,周惜云刚好在门口晒衣服,见状忙将他接过去扶上楼。“桉哥,你这是怎么了?”“低血糖吧,别管我,我睡会就好。”“那行吧,有事叫我。”应该是低血糖吧,他自己也不确定,总之就是晕,想吐,不能动,一动就想吐,周惜云刚走,他吐了个天昏地暗。偏偏意识清醒,窗外鸟叫声听得一清二楚,就是身体不能动,仿佛灵魂跟身体分了家。就这么躺着,一直躺到天黑,完全没好转的迹象。电话响了好几次,放得远,够不着,也起不来,像是濒死前的鱼,孤零零的躺在沙滩上,即将被太阳带走生命。脑海里出现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关于父母亲人的,关于身后事安排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孑然一身,说不定死了还得麻烦警察叔叔通知堂哥一家,早知道写个遗书了,只知道写遗愿清单,倒还真没想过哪天要是真的死了该怎么处理。此刻最不敢想,又一直往脑海里钻的是姜一衍。刚刚还能摸到手机的时候应该给他打个电话,或许自己就要死了,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挺可惜的。不,还是算了,让他看到自己临死前的一幕未免太残忍,如果能写遗书就好了,想留给他一句话:多吃糖,多笑,常开心。从前陪父亲去所谓的“神医”山庄抗癌,那里一个阿姨就是这样死去的。躺着不能动,一直吐,先是吐水,后面吐血,最后被抬去医院,听说半路就停止呼息了。就这想着,天黑了,周惜云上来敲门:“桉哥,桉哥,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点?桉哥?不在吗?什么时候出去了,灯也没开,还真是出去了吗?”他能听见敲门声,也应了,明明很大声的回她:“我在家,我在!”可周惜云听不见,她又下楼了。不能动,就连想翻个身都不行。黑暗如期而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夜醒数次,手机一直响,短信声,电话声,又在焦急再次入眠,迷糊中似乎还听见了姜一衍的声音。大概是做梦吧,老话不是说了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最相见的人通常会在梦中出现。天亮了,还是不能动,没死,也没感觉到活着,不饿,不痛,就是晕。他在心里把他所知道的癌症名词挨个儿往他的症状上套,好像每一项都附和,而且是晚期,随时会死的那种。应该到中午了,太阳从床移到了桌角,还是不能动。姜一衍盯着手机,昨天给沈临桉发的信息一条没回,本想问问他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提前备料,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复。到了十二点经过便利店,在外没看见他的身影,特意进店,还是没见他,只有一个男同事在店,同事只说他请假了,具体什么原因不清楚。又匆匆赶往留春巷,深夜小巷寂静,周大爷一家早已入睡,沈临桉家没开灯,在门口打他电话,隐约听到他的电话在屋里的声音,不明显,时有时无,接着唤他名字,都没得到回应,想来应是不在家,或许去他大伯家了。今天年二十九,店里活儿多,备料、排班,什么都都等着他处理,偏偏越想静心越容易心绪不宁,总感觉沈临桉出了事。一直忙到下午两点,沈临桉还是没回电话。再次按下他的姓名,将电话拨通。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沈临桉在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时用尽全身力气支起身,猛坐起来,等待他的是一阵狂吐,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吐不出来。支撑不住的他往刚刚躺的反方向用力倒下去,有泄气,也有无力。这一倒下去奇迹发生了,好像没那么晕了。尝试着再坐起来,再用力往后躺,几个来回下来,好像真的缓解不少,后面几次没有呕吐感,也没先前那么晕了。姜一衍盯着手机,越盯眉头越皱,昨晚听到他手机铃声,应该是从他家里传出来的,只是隔着门太过微弱,夜里又不好扰名,没细究。“林然,”姜一衍将围裙解下往他身上一扔,“电动车钥匙给我!”“老大,你去哪?都快吃饭了!”回应他的只有他老大风一样旋出门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