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东看完对话,嘴角抽了抽,“不用理他,他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不太聪明。”“可他可爱啊,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姜一衍给沈临桉盛汤,补充道:“二东说的被门夹,是真的被门夹过。”沈临桉惊得勺子掉碗里,江又东解释:“他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年迈的奶奶带着他艰难渡日,父母俩各玩各的,没人管他们,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那时的他刚学会爬,有一天奶奶出门了,他一个人从**爬到地上,奶奶回家听到哭声赶紧往屋里冲,小小的林然就在门后,奶奶用力推门,将他的脑袋夹了,还是邻居帮送医院捡回一条命,这些也是后来听邻居讲的。”“难怪……”“难怪他有点傻是不,其实不是傻,他从小跟奶奶在一起,奶奶耳朵不好也就不怎么爱说话,他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跟泥巴玩的,十四岁那年奶奶过世,他一个人生活了两年,十六岁在村干部的帮助下办理身份证,被邻居带出来打工,所幸遇到大哥,要是遇到别人,这会儿我们也看不到这么单纯的林然了。”沈临桉在桌底下扣姜一衍手心,感谢他捡到林然给了林然第二次生命。也感谢命运没让林然长歪,他思想健康,三观正确,心思单纯,更感谢他遇到姜一衍和江又东这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用餐结束,江又东打包了两份林然喜欢的饭菜,跟姜一衍商量他带大部队先回去。沈临桉疑惑道:“我们不回去吗?”姜一衍说:“你不是想看兰花,我们留下来看兰花,明天再回去。”去植物园的路上,姜一衍跟沈临桉说起他第一次见林然的情形,那天是去酒吧抓嫌疑人,人没抓着,不小心踩到一个睡在酒吧门口的小孩儿,那小孩瘦不拉叽的躺在一张纸皮下,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纸皮下还藏着个人,他被姜一衍踩痛了,也不哭,抱着腿望着姜一衍。姜一衍要送他去医院,他摇头,说不去,医院又没吃的,也不肯给姜一衍看伤势,问他为什么,他说好久没洗澡,身上脏,不能给人看。姜一衍带他吃宵夜,连吃五碗面才见他打了个饱嗝,问及他家人,他很淡定的说没有家人,全死光了,就他一个没死。让同事调查,结果还真如他所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找到带他出来的邻居,邻居一脸无奈,说原本想带他进厂,结果老板嫌他年纪太小,不肯收,只能介绍他去酒吧做兼职,他也不知道林然为什么好好的班不上要睡路边。林然说洒吧不好,酒瓶打在头上很痛,就吃一块客人不要的西瓜,被打到爬不起来,他不想上班,也不敢再去。姜一衍帮他另寻了个去处,在一家早餐店当学徒。再次见面是两年后,中间发生了许多事,姜一衍也辞去警察职位成为一民普遍市民,姜一衍在外游**一圈回到怀杨县开酒馆,遇到林然纯属偶然,只是遇见的方式还是跟两年前一样,他依旧姿势奇特的盖着块纸皮躺在路边,这次姜一衍没踩到他,只是正巧碰到他的纸皮被环卫阿姨捡起,两人为那张纸皮争论不休。姜一衍替他作主,把纸皮送给环卫阿姨,然后将他带到路边餐厅,问他为什么没在早餐店当学徒,他的回答令姜一衍哭笑不得,他说老板嫌弃他吃得多,所以他不干了。于是姜一衍将他带回去,承诺让他吃饱饭,林然欣然接受,并成为惜拾第一位正式员工。沈临桉微微叹息:“林然好可怜啊,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不,也不可怜,他有东哥,有你们这群家人,他是幸运的。”姜一衍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握住他的手,说:“没关系,他有二东,你有我。”“那二东呢,他又是怎么跟你遇上的?”“说来话长。”江又东有个姐姐,长得很漂亮,姐姐在父母的要求下嫁给当地一个小富商的儿子,起初那男人表现的恭顺有礼,对他姐也很好,等到他姐怀孕的时候原形毕露,动辄对他姐拳打脚踢,家里人一直瞒着二东,每每电话里都夸姐夫如何疼姐姐,江又东一直不知道姐姐的遭遇。后来他姐生了,江又东那时候正好高三,请了一天假回去看他姐,正巧碰上他姐夫殴打还在坐月子的姐姐,姐夫全家人冷漠的看着,没有一个人劝阻拦或劝说,看着姐夫施暴。江又东把姐姐带回家,孩子留在男方家,回家才知道姐姐这一年多一直遭受着家庭暴力,江又东想去找那个男人理论,被父母劝住,父母说姐姐孩子都生了,为了孩子忍一忍。不等养好伤,姐姐因放心不下襁褓中的孩子回到男方家,男人向江又东保证决对不会有下一次。这份保证甚至没超过一周,江又东在跟姐姐视频时看到姐姐眼角有伤,起初姐姐还不说,一直推说自己不小心摔到的,经不过江又东一再追问她终于承认又被他打了,这次被打的原因居然是孩子夜里太吵影响他休息。江又东连夜坐车赶到男方家,劝说姐姐离开对方,正好男人在家,争执下江又东跟男人打了起来,一个不小心失手将手方打进医院,这一架把他自己的前程也给毁了,男方家请律师控告江又东恶意伤人,被判两年。那时离高考仅剩半个月,他连高考都没来得及参加。等他出狱,姐姐依旧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没离婚,将就过着,父母甚至埋怨他冲动,他一言不发背着行李离开家乡,自此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一次姜一衍的妈妈在买菜时遇到小偷,江又东正好经过,帮着她追回被小偷偷走的钱包,姜妈妈硬是将他拉回家吃饭,跟姜一衍就这么认识了。那时的江又东没地方住,身上没钱,连身份证都没有,到处打零工,今天睡公园明天睡网吧的,姜一衍多留了个心眼,经常有意无意去找他,看着他买饭给街边的乞丐吃,看着他跟流浪的老人下棋,觉得他人不坏,主动提出资助他上学。被江又东拒绝,他说经历太多已无心重返校园,倒是想学一门手艺,于是姜一衍借给他一笔钱,他去报了个厨师班,再后来姜一衍出事,他到处找人联系姜一衍,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姜一衍,嘴笨,又不会说话,只知道拿钱给他。姜一衍开店后他立马从原来的酒店辞职跑过来帮忙。沈临桉听着满心感慨,每个人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是渺小的,每个人都是被爱着的,只要不失本心,到哪里都有爱。姜一衍一直拉着沈临桉手,沈临桉心里是甜蜜的,也是忐忑的,害怕别人看见对姜一衍不好,毕竟熟客里不乏对他存有爱慕之心的人,就比如现在,前方盯着他俩手没一直挪视线的郑朋远远站着。沈临桉想抽回手,被姜一衍握得更紧,像是特意牵给郑朋看。郑朋终于动了,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问:“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沈临桉抽回手,没说话,扭头看姜一衍。姜一衍说:“是,在一起了,这辈子就他了。”“阿衍,你骗我的吧,你是怕我烦你故意演给我看的对吧?”姜一衍不欲于他纠缠,抬起沈临桉下巴,在郑朋不甘的目光中吻了下去。直到他们走了很远,沈临桉回头望,郑朋还站在原处。“他还在,不会出什么事吧?”姜一衍没回头,“不会,他怕死。”他们在清幽的香气中逐一观赏沈临桉喜欢的兰花,一百来种兰花各有各的仙姿,一直拍到两人手机都没电沈临桉才舍得回酒店。进房间,沈临桉一改在外面的形象往姜一衍怀里一扑,撒娇道:“好累哦。”姜一衍任他靠着,“你在外面不是这样的。”他在外面说的最多的话是“我不累,还行,还能坚持”,只有两个独处时他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姜老板,你真笨啊,总不能在外面要你抱要你哄吧,我在你面前喊累只是想你安慰我。”姜一衍很喜欢沈临桉,喜欢他直来直往的性格,不需要费心思去猜,他想什么,想要什么,只要确定了关系,他能毫无保留的把他的一切展示给他相信的人,就比如现在,他想要安慰,想要拥抱他会直接说。姜一衍低头吻他,在唇瓣厮磨间说:“好,哄你,疼你。”吻到两个脱掉外套沈临桉下巴垫在他肩上,说出来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你好香啊,染了一身兰花香气。”“是你身上的香味,我身上没味道。”沈临桉站直身体,低头细嗅,“嗯,好像都有,分不出来谁身上的,这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吧?”姜一衍眉毛轻挑,“不算,还差一些。”不等沈临桉细想差的是哪一些,天旋地转间他被姜一衍扛起扔到几步外的大**,今天的房间升级为豪华双人房了,两米二的床,沈临桉被扔到被褥上顺势往一边滚,姜一衍拉住他的脚腕,慢慢将他拽到身下,低头:“跑什么?”“没想跑,就想把香气范围扩大,滚一滚,看看床会不会香。”“待会儿有得你滚。”沈临桉羞得脸一红,当然不能一个人羞,于是他揶揄道:“姜老板,你说情话不赖,说这种话也是信手拈来啊。”姜一衍不怕羞,也没那么多话,他擅长以行动表明一切。最后,整张床被他们滚得不成样子,酒红色的床旗率先滑落在地,接着是棉被,最后是半湿的床单。半夜唤服务生换床单时沈临桉全程躲在洗手间没出来,听着动静屋内安静下来才裹着浴巾小跑着出来跳上床,带着酸胀的身体躺在**,这次不敢滚了,老实趴着,问:“刚服务生来换床单,有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你啊,肯定在想这人在**干了什么,把床弄成这样。”姜一衍淡定地拧开矿泉水递给沈临桉,说:“我告诉他带了个小孩,小孩玩水弄湿了床单。”“姜老板!你干脆说小孩尿床好了!”姜一衍低笑出声:“逗你的,没人问,也没人好奇,早点休息,明天得赶最早一班车。”短暂的放松后再次进入忙碌状态,酒馆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加上寒冷的冬天过去,沉寂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开始活动,惜拾成为一部分年轻人的根据地。沈临桉也忙,忙装修公司,忙宣传,他在姜一衍的建议下找到本地“方便通”博主有偿发广告,广告内容是提前拍摄的:整理博主那乱的无法下脚的家。专业团体拍摄,加上沈临桉专业的收纳整理技巧,很快博主家焕然一新,用摄影师的话说,可以跟开发商的样板间媲美了。开业八折的广告一打出去效果立竿见影,很快接到几单整理订单,姜一衍过来接沈临桉,一进门,心情大好的沈临桉抱着姜一衍猛亲一口:“姜老板,我是不是很幸运,我运气其实没那么差对吗?”“你的优秀跟运气无关,只是因为你努力,你优秀,沈临桉,你是最棒的。”沈临桉把头埋在他肩上,轻轻叹气:“就是有点远,我怕忙起来不能天天回来。”其实也不算太远,新公司离惜拾一个小时车程,就那来回两个小时,沈临桉觉得浪费,用那两小时陪姜一衍多好,可他更舍不得不回来,他想天天看到姜一衍。姜一衍明白他的顾虑,“想天天跟我在一起?”沈临桉大方承认:“是,想,想每天看到你,不想分开,一天也不想。”“那搬过来吧,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沈临桉后知后觉,“诶?这算同居邀请吗姜老板。”“是,一起住吧。”“那如果我们吵架了,我需要半夜离开你家吗?离开的话,我要去住酒店吗?”姜一衍的心微微刺痛,他是多没有安全感,即使热恋期也要考虑吵架时他该面对的处境。姜一衍撸猫似的抚摸他后背,说:“不是我家,是我们的家,不会吵架,我让着你,或者你让着我,留春巷那边的房子可以一直租着,那是你另一个家,假设我们真的吵架需要冷静,我出去,你在家睡觉,总之别怕,有我。”他鲜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听得沈临桉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