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与被黄煜的异常吓住了,小声叫着他的名字,一动不敢动。前面的男生们还挤在按钮处摸索着紧急按键,混乱的情况持续几秒,电梯顶灯闪两下,率先亮了,许青与只觉得眼前一白,挤成一团的男生们的狼狈模样刚暴露,手腕就一松,没了束缚。许青与扭头,眯着眼适应光线,来不及看清黄煜表情,恢复正常运行的电梯已经到达四楼,叮一声开门,经历过惊魂时刻的男生们哗啦一下都涌出去,黄煜也往外走,许青与连忙跟上。出了电梯,许青与终于能看清东西,几个男生已经在前面闹着互相嘲讽对方刚才在电梯里的怂样,他找到黄煜,却发现黄煜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平日习惯性的浅笑又挂上唇角,嘴更是不闲着地开始跟着大部队嘲弄半天摸不到紧急按钮的梁邦名。末了还轻飘飘加上一句说了就该走上去,哪个扫把星提的坐电梯,晦气。这一下便是范围伤害了,男生们纷纷转火,猛然批判起黄煜刚才一点忙都不帮,躲后面看戏的行为。然而黄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眼眸一弯,笑出尖尖的虎牙,愉快承认道:“毕竟看你们手忙脚乱是很有趣。”“操!”熊卓和梁邦名脸黑成锅底,接下来一路都在炮火紧密地对黄煜进行言语攻击,黄煜则一直笑眯眯的,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回击,把几人气得跳脚。许青与站在队伍后方不作声地看着面前的乱战,黄煜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语气轻快又嘲弄,像往日一样肆无忌惮展示自己开朗且恶劣的性格。和刚才那个在电梯里,死死扣住自己手腕面色惨白的家伙判若两人。等到了游戏馆,男生们的注意力被各类游戏机吸引走,冲上去抢机子时,许青与终于走到黄煜身边:“你没…没事吧?”“嗯。”黄煜像是早料到他要过来,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等着,“现在没事了。”“刚才…”“刚才我幽闭恐惧犯了。”黄煜很快地承认了电梯内的失态。“啊,那是….什么?”许青与没听过这个名词。“一种病症,感冒发烧一样的,虽然听起来比较奇特,但不严重。”黄煜笑着偏过头,压低声音道,“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帮忙保下密呗小眼镜。”他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尾音拖很长,许青与没有不答应理由。“我不…不会告诉别人的。”“嗯哼。”答应那一刻,黄煜笑得更灿烂了,眼尾的泪痣亮一下,“谢谢。”“不过……”许青与犹豫半秒,再次开口,提及另一个话题,“你…你决定去奥赛了吗?”“这是威胁吗小眼镜?”黄煜很默契地明了他的心思——既然我帮你保密,那你也得做些什么交换吧。“不,不是,问一下。”许青与心虚地摸下鼻子,不承认指控。“去一下也没损失。”黄煜又笑一下,“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去奥赛,你别告诉别人。”“成,成交。”许青与毫不犹豫地说。终于成功将黄煜拖上奥赛的考场后,春游过后,许青与便开始毫不掩饰地催促黄煜进行考试的复习。他将近几年的典型题例挑出来,以自己不会为借口询问黄煜他的解题思维。许青与是典型的努力型优生,他坚信即便在奥数这个极需天赋的领域,拥有优异数学思维但疏忽练习的学生也可能**沟翻船。然而他过于频繁且热诚的“询问”,很快惹得黄煜叛逆,眼一闭胡说八道或者干脆说自己是笨蛋看不出来,有时甚至会假惺惺抹着虚无的眼泪谴责许青与一个年级前十拿难题羞辱自己,太欺负人……面对这种消极怠工的举动,许青与毫无办法,但也毫不动摇,他会在黄煜拒绝作答时默默收回纸张,写上思路再推回去,尽管黄煜闭着眼摇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许青与这只王八依旧会勤勤恳恳继续进行自己的帮助复习计划。三番四次下来,黄煜也乏了,在又一次乱答题目被许青与如唐僧念经般灌输解题思路后,黄煜趴在桌上,嗯啊敷衍过去,看着许青与收起笔记本,翻页又是几道大题。黄煜头疼又慵懒地看着他用心的神态,有点后悔和许青与做的交换承诺了,他撑起脑袋装作随意地说:“说实话,就算我去,也不会认真做题的。这么努力没必要。”“那也…也应该要去。”许青与以为黄煜后悔答应,要毁约,连忙劝说,“报名费,都交了。认不认真,是…是你自己的选择。”“那去不去不也该我自己选吗?”这一下把许青与问住了,他努力思考下反驳的话语,很快因为想不出来泄了气,但还是坚持:“我希望你…你能去。”“我就算去也不一定拿成绩。”黄煜很灿烂地笑下,“别忘了我期中数学只有7分,小眼镜。”“拿,不拿成绩,不…不重要。”许青与说,“但我希望你,你能认真考。”黄煜收起笑意,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许青与两秒,侧头打个哈欠,趴下懒散道:“你希望的太多了。”许青与没说话,只默默在例题本上再圈两道题,用边角轻轻戳下黄煜手臂:“这两、两题,我没有思路,你睡醒能…能给我讲一下吗?”黄煜没有动静,呼吸平稳得好像已经睡着了,许青与等了会儿,几乎要失望地收回时,黄煜头也不抬地伸出两根手指,夹过本子塞进了柜桶。黄煜睡醒是下个课间的事了,许青与给的题难度不高但有陷阱,黄煜难得多看两眼题目,给许青与讲过后,被梁邦名怂恿,决定去操场动动。“你…你的手?”许青与很不赞同地看眼他未完全痊愈的右手。“足球。”黄煜轻巧地把包扔上肩,走时随手顺走许青与的眼镜。“喂!”许青与抗议地眯起眼,“还我,我…看不见。”“看不见挺好。”黄煜半是坏心眼半真挚地说,“你学了五六个小时,该休息了。”许青与起身要去抢回眼镜,黄煜眼一个举高,后撤步闪过,狡黠笑着溜到门口,遥遥留下一句:“十五分钟后来操场拿吧,光学习不运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许青与抢不过他,只能无奈地看着黄煜模糊的身影一闪出教室,不见了。他在座位上努力一会儿,遗憾地发现没了眼镜自己确实什么都看不清,便干脆起身,站到走廊边,展开一个望远放松的动作。十五分钟后,许青与成功拿回眼镜,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比之前更集中一点,便默默把理性休息加入每日的计划清单。黄煜今天踢了不到一小时的球就和朋友告别了,今晚他爸难得回家,全家人要一起吃饭,不好晚到。或许对于其他家庭来说,聚一起吃饭是在平常不过的日常,但对黄煜来说,他从有记忆开始,一家人就没怎么坐在一张桌子上聚餐过,所以才显得每次团聚都很重要。不过再重要,黄煜也不喜欢,每次家庭聚餐,便意味着又要看黄辉在父母面前卖蠢……今天也不例外,一家人刚围着桌子坐下,黄辉就开始大谈特谈他上个周末去了赛车场,还上场开了几局,话语间得意好似丝毫不记得一个月前自己刚酒驾弄出人命。他说着话锋一转,开始提自己看上某辆跑车,但是手里闲钱不够。大儿子伸手要钱的次数不少,作为母亲的俞金已经很习惯了,她一边嗔着“怎么又没钱了啊”,一边笑着问“看上哪辆车了,给我也看看”,黄辉顺水推舟摸出手机,和她凑一起开始对跑车进行探讨。一时间饭桌的上的氛围居然能算其乐融融,像个正常家庭。然而作为一家之主,黄有为却是最不在意家庭的,只要两个儿子的别惹出大事来,他都不会插手家庭事务,但是如果两儿子真的不争气到惹出大祸端,例如黄辉酒驾撞出人命……从他虽然大骂一顿还动手打了黄辉,但还是找关系捞人可以看出,就算儿子们犯了大事,他也没那么有所谓。黄煜冷眼旁观黄辉为了买新车而对父母撒泼打滚的行为,近二十来岁的人动作难看得像个巨婴。黄煜看一会儿垂下眸,像往常一样不理睬地处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凡是黄辉碰过的菜都不再动一口。大概是小儿子太沉默,黄有为也有意识维护下表面和谐,便在半饱后放下筷子,像个一家之主一样威严地发问:“黄煜,你有什么事要说吗?”往日,黄煜都会很利落地说没有,因为他确实没什么事,就算有,相比黄辉那些闯出来的祸事,也不值得在这“和谐温馨”的家庭聚餐上说出来。但今天,他不同往常地开口:“我下周参加奥赛,周末要用司机。”“好,我让张叔准备,你好好准备考试。”黄有为很满意,他一向对孩子的学习成绩不关心,黄煜小升初时他想找点关系送进好学校,意外发现小儿子居然自己考上了重点初中的重点班,便没再多动心思。后续也没关注小儿子在学校的表现,因为成绩跳水式下滑而打来的教师电话,也都被转接到秘书那,敷衍地被处理了。,所以此刻黄有为根本不清楚黄煜的学习情况,只觉得小儿子能去奥赛优秀,转头一看还拉着妻子百般讨要钱财的大儿子,便立刻对比出不舒服来。“黄辉!”黄有为面色一冷,喝道,“你看看你弟,再看看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就在家里混吃等死,还好意思伸手要钱!”黄辉闻言僵住,坐直不再言语,他狠狠瞪一眼对面安静吃饭的黄煜,心里把这个晦气的弟弟骂了一万遍,表面却乖顺地低头。俞金见状,心疼极了,埋怨丈夫:“怎么这么说孩子呢?小煜是你优秀的儿子,小辉就不是你儿子,不优秀了吗?”黄有为冷哼一声,指着黄辉气道:“就是因为有你这样当妈的,他才这么无法无天。我今天话就放这里了,谁也别想拿我的钱去给这混小子买车。老子辛辛苦苦赚钱,儿子不体谅还挥霍,什么玩意儿!”眼看黄有为动怒,俞金也闭上嘴,四人在压抑的氛围下结束了晚饭。黄煜反倒更习惯这样的沉闷场景,但习惯不意味着愿意多看,他三两下把汤喝完,率先说吃饱了起身。他去储物柜的冰箱里拿了盒雪糕做饭后甜点,路过电梯正巧遇见要上楼的黄辉。黄辉站在电梯里冷笑一声,黄煜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很快被叫住。“上电梯啊。”黄辉按着按钮,阴阳怪气道,“怎么?还怕被锁里面出不来。”黄辉从小就和黄煜不对付,血缘上的弟弟在学业外貌上稳压自己一头,从小就被称为天才,被所有亲戚朋友夸赞,而且还特别会装,大人眼皮下就乖巧听话,对自己则总嘲讽挤兑。在黄煜小学一年级就拿了奥数金奖回家时,黄辉终于压不住自己心里的嫉恨,趁着父母有事离家把黄煜骗进电梯后断电,关住后就不管不问地出门和狐朋狗友玩去了,黄煜在毫无光线的电梯里被关了两天,周一做清洁工作的阿姨上班,才大惊失色发现6岁的小少爷被关在电梯里,已经昏厥过去。黄煜被救出后,因为受惊又受凉直接烧到四十度,昏沉了一周才恢复过来,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坐过电梯,也不关灯睡觉。俞金知道这件事把黄辉大骂了一顿,但因为担心大儿子挨打,她没敢告诉黄有为真相,只说是黄煜贪玩,把自己不小心关电梯里了。这家伙怎么当年没被烧傻?黄辉摁着电梯,笑容阴冷地盯着不远处的黄煜。“多少年前的事?”黄煜停下脚步,故作惊讶地说,“以哥你一本单词就记两个的记忆力,居然还能提起啊?”“是呢,多少年前的事,你的心理也太脆弱了。”黄辉面色更黑,他最痛恨就是黄煜这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不管怎么教训他,都会被毫不犹豫的回击过来。“你不会真觉得去个奥赛很了不起吧。”黄辉轻蔑地说,“还在饭桌上说出来,是想在爸妈面前反衬我多垃圾吗?”“这么关心我的考试啊,你是想开着新车去接我吗?”黄煜笑下反问,抬脚离开。他提到那个化为泡沫的新车,黄辉脸色更难看了,便最后对黄煜的背影讥讽道:“你以为这个家里有谁真会关心你考得怎样吗,谁他妈有这个心思,只有你把自己当盘菜呢,没人爱的蠢货!”嘲讽声尖锐,黄煜脚步不停,转过拐角上楼了。黄煜回到房间,冰淇淋也没心思吃了,扔在一旁直接打开电脑。他打了盘游戏很快也很惨烈地输了,有点粗鲁地摘下耳机扔到一旁,仰靠贴上座椅靠背,揉着太阳穴放空。作业是不想写的,游戏也没那么好玩,黄煜叹口气闭眼,手交叉放在额头上,平息烦躁的情绪。他靠着座椅没一会,手机叮咚响了一声,黄煜以为又是什么匿名告白,摸过来敷衍睁开一只眼查看。却意外发现发来消息的人是许青与。许青与发来消息是为了告知黄煜,上午问的一道题,参考答案给错了,尽管黄煜当时只想了思路根本懒得计算更没看答案,许青与仍是一丝不苟地发来了正确答案,以及改正后的全篇做法。他用的老人机,打字有局限,很多符号只能用文字表达,看起来很抽象。黄煜两只眼睛都睁开,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明白他打什么,回复道。黄煜【看不懂】许青与【认真看】黄煜坐直些,来了点找茬的兴致。黄煜【很认真了】黄煜【为什么今天下午不做快点和我说】许青与【O-O……?】黄煜顿一秒,笑了。他无师自通明白了许青与在表达对于自己抢走他眼镜导致学习时间不足的不满,接收到同桌暗戳戳的谴责,黄煜愉快地打字回复。黄煜【明天再和我说一次吧】许青与【明天我把手写版给你,你自己再看一遍】优等生委婉的拒绝被黄煜完全忽略,他快速在键盘上打字,很任性地回复。黄煜【不要】黄煜【要你再讲一遍】黄煜【你拉我去参赛的,你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