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学期的考试更频繁了,在月考与中段考期间,还加上了模考。黄煜在上学期末的成绩爆发已经在级上引起不小水花,但年级38只是个开头,之后每次考试,他都会稳步前进一到两个名次,虽然进步缓慢,但作为一个以往都是在倒数徘徊的差生,这种稳定的前沿成绩,也十分让人惊讶了。“你到底是怎么学的?”熊卓和梁邦名都不敢置信,拿着他的成绩单啧啧称奇:“不会之前两年都在装孙子吧黄煜,太狡诈了!”“就稍微努力一下。”黄煜耸肩,“没想到这么容易。”“靠!”但类似这样的质疑很快也少了,因为黄煜的成绩依然维持着稳定的上升趋势,一次考好的差生会受到大家的惊叹,二次也会得到关注,三次、四次后则会被习惯。老师和同学都只感叹黄煜脑子是真好使,努力一下就能把两年的差距补上来,只有许青与窥见,在那些细碎的努力时光里,黄煜藏起来的改变。虽然上课还会睡觉,但许青与知晓这只是黄煜的学习时间和旁人不同,他更习惯于在深夜进行思考刷题,白天自然困倦需要补眠。初三下半学期,黄煜去球场的次数减少,比起球类运动,他更多选择带着许青与一起慢跑,为了体育中考做准备,至于游戏,那便更少了,就连许青与有时问起新游戏,也只会得到一句“最近没什么时间”的轻描淡写的回复。黄煜如此表现,让许青与安心的同时,也生出更多疑惑。他以前一直以为黄煜是那种聪明但叛逆的学生,不学是兴趣不在此,无法集中于学业。但黄煜近期的表现,可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当了两年差生,他对学习计划执行程度,甚至不在许青与之下,效率更是比许青与还高些。“所以…之前,为…为什么不好好学?”在看着黄煜一节自己课连续不停刷了三份卷子的选填后,许青与看着全对的批改,没忍住问出,“你…你要是认真点,现在,都…都保送培才了。”“没必要啊。”高强度使用大脑,黄煜也有些乏,打个哈欠把脸贴在冷饮上,半撩着眼皮懒懒说,“也没人在意,为什么要努力,好累。”这又是许青与没法理解的“骄纵”理由了,但黄煜毕竟也算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许青与点点头,欣慰说:“至少,现…现在,懂事了,知…知道,学习是…是为自己而学。”“谁说我是为自己而学?”黄煜撩开眼皮,含着笑瞥他,语气随意又任性,“我是为你而学。”“如果不是你说想和我上一个高中,我才不学。”懒懒说完,黄煜又是一个哈欠,闭眼趴下,闷闷说:“我睡一会儿,老师来叫我。”离下课只有五六分钟,休息一下不过分,何况许青与现在也没说话的心情,他半响拿手背触下滚烫的脸颊,觉得自己才是有必要冰镇一下的人。在两人都埋头努力,为理想学校奋斗时,一模到来了。作为完全模拟中考的考试,一模无论从难度还是形式上,都被认为是初三最重要的一次考试。然而就是如此受重视的模拟,却成为了许青与初中时期发挥最差的糟糕经历,他在一模里掉出班级前三,年级前二十。甚至被稳定进步的黄煜,压了几名排名。成绩出来,许青与还没反应,梁邦名扫一眼两人成绩,率先大叫起来:“我靠黄煜你居然考过了许青与!”“这是什么,老天瞎眼吗!”黄煜正整理试卷,闻言不善地抬眸,假笑下说:“很嚣张啊,年级568名。”“靠!”梁邦名恼了,“568怎么了,你之前还865呢,我笑你了吗?!嗯?”吵闹声中,许青与低下眼,头一回没做试卷分析,而是把卷子理好,直接收进柜桶,起身出门。他无法接受这次的失利,在走廊吹了十分钟的风,才勉强把自己从绝望的窒息感里救出来。回到班上,许青与发现自己桌面放了颗糖,他顿一秒坐下,拨开糖纸把糖送入口中。舌尖的甜味让许青与找回些许“活着”的实感,他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一颗糖果安慰到,低头很快借着打哈欠抹了下眼睛,低低对黄煜说谢谢。黄煜回个懒散地嗯,像往日一样趴下准备睡眠,只是手伸过来张开,撒下一桌糖果。没说“吃吗”或者“给你”,就是很随意也很不讲道理地扔下来,很黄煜式的安慰。但许青与很可耻地觉得好受了一些。波动的成绩也受到老师的关注,许青与去办公室送作业时,直接被张老师叫住,分析了三十分钟试卷,还连带做了十分钟心理辅导,是说关键时刻心态要稳住之类的话,虽然是是好心,但考砸了的人听什么都是挨训,许青与低着头,低声应答着,期间夏老师在隔壁,正巧也在和其他老师谈黄煜,话语间惊叹不断,许青与出门前,捕捉到几个“天才”的字眼。是的,黄煜是天才,许青与早就发现了。他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空调的冷气被门板隔绝在室内,夏日的闷热席卷,高温热浪将他重重包裹。不至于窒息,只是把许青与从头灌醒,挫败地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并不是天才,甚至和有天赋这个词,都差得很远。大考失手的失落和沮丧,在许静看到成绩条时彻底被引爆,如果说许青与面对不佳成绩只是沉默地消亡,那许静便是火山爆发似地发飙了。“这个成绩,你还想上培才!”许静只看一眼分数,就把那叠厚厚的卷子摔至桌上,急促呼吸几次,用力将手指戳向试卷,几乎要把其戳穿,“许青与,你是不是活得太舒服了!这个成绩你怎么能考出来的?这个成绩你怎么有脸考出来的,这个分数,你配上培才吗?啊?!你一个初三生,怎么能这么懈怠啊!”许青与低头被训得体无完肤,他很想解释自己没有懈怠,自己真的努力了,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学习……但是不理想的成绩就写在分数条上,明晃晃被戳在手指下,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许静的骂声劈头盖脸下来,愈发口不择言。她骂许青与“懒惰”、“愚蠢”、“不配去培才”、“活该有一个失败的人生”。她说得太过分,引爆了许青与为数不多的委屈,有一瞬间,许青与心中火气上涌,他的心脏被那些尖酸话语刺穿,鲜血涌动的同时,也带出些恶毒的酸水来。他几乎想张口怒吼——培才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别把你的愿望加在我身上,也别把用你失败的人生来定义我!但是他低头就看见许静脚后跟贴的创口贴,那是长时间穿坡跟鞋站立磨出来的痕迹,他便又一瞬哑了火,被堵住喉咙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能说。世界上除了极少数人,没有谁活着是容易的,而许青与此刻的不容易,是最微不足道的不容易,抱怨出口都值得被嘲弄的不容易,完全没资格的不容易。那天晚上,他照例把整理好的笔记发给黄煜,在得到“收到~”的回复后,没由来地加上一句【今天作业好多】黄煜的回复也来得很快。黄煜【天要塌了,我们眼镜老师居然也会觉得作业多】许青与被他夸张的语气逗得笑一声,短促地一下,很快被淹没在苦闷里。许青与【我也是人】黄煜【嗯嗯,那我可能是,某种类单细胞的草履虫生物】许青与【哪有这么帅气的草履虫啊】黄煜【owo】许青与【?】黄煜【能从你这得到外貌认可】黄煜【受宠若惊了眼镜老师】想象出那双狐狸眼睁圆又弯曲的样子,许青与又笑一下,打【我不能觉得……】他顿住了,删掉已经打出的字迹。一种危险的感觉浮上来,许青与直觉,自己最好还是不要,也不能觉得,黄煜很帅。这似乎是一件比考试考砸更难处理的事情。联想到考试,他心情又糟糕下去。快到规定做物理模拟卷的时间,许青与低下眸,最后回个【。】,放下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