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哪…哪有绿豆水……”许青与呆愣半响,忽然想起之前聊天张思瑜是说过西侧走廊有免费绿豆汤,许青与听见时馋了一瞬,但又听人很多就果断放弃了。现在冒着凉气的塑料杯举在面前,许青与看一眼黄煜“我就知道你反应慢”那种了然又揶揄表情,慢吞吞接过,说,“谢…谢谢。”“不客气。”黄煜直起身。许青与喝一口,凉丝丝的糖水流入干渴的喉咙,连带把内心的的烦躁和担心都压下些。黄煜站在他身后,帽子扇起的风吹得他眼睛舒服地眯了眯。无论是在国旗队还是在奥一班,这两天黄煜都说了太多话,此刻在许青与边上,黄煜反倒安静下来。半响,他被太阳晒得受不了,拎起许青与后领,抓猫似地把他拖到阴影处,懒懒说:“是想晒中暑逃避训练吗,好计策呀小眼镜。”“没…没有!”许青与正喝了一大口绿豆水,闻言回头瞪圆眼,抗议黄煜的恶意揣度。黄煜看着他鼓得像仓鼠一样的腮帮子就笑了,刚升上高中他也不好和新同学展露自己本性,千里迢迢跑来逗弄完许青与才算满足了自己积累两日的恶趣味。他刚乐呵开,国旗班的集合哨吹了,黄煜未弯的嘴角立刻跨下去,把帽子往头上一扣,情书往兜里塞的同时冲许青与打个响指:“中午一起吃饭,给我留个位。”“欸?”许青与迟疑,中午各班列队去食堂,国旗班一般训到最晚,教官还管得严,基本不让乱跑,食堂人还多,八百多人拥挤在里面,黄煜要来找自己,实在是难度比较大的一件事。但黄煜说一起,那许青与肯定是答应的,他想想觉得黄煜可能会带朋友,便再问一句:“一…一个位吗?”“嗯啊。”黄煜把帽子带好,闻言眼睛一眯,从帽檐下投来开玩笑地威胁一瞥。“不然你还想和谁一起,嗯?”他很霸道地说完,用点力把许青与的帽子扣低,等许青与抬起帽檐,人已经跑远了。中午许青与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找到两个连着的空位站住,眼巴巴等了十分钟,以为黄煜被教官截住来不了时,肩膀被拍一下,黄煜端着餐盘,很顺畅地坐下了。从那天起到军训结束,每到午饭晚饭时间,黄煜都会溜来找许青与,他有时会带着许青与不认识的新朋友一起,几次午晚饭下来,许青与被动认识不少其他班的学生,也终于完全适应了高中的新环境。军训一周以后结束,正式学期开始,高年级的学生返校后,在饭堂和宿舍间的小道上搭起摊子,招揽新生加入社团或学生会。许青与一向习惯埋头匆匆走路,对社团招新没怎么留意,但摊子刚摆出的那天晚修前,黄煜把书包一抖,散出一桌宣传单,其中一张飘落地面,恰巧卡在许青与脚边。许青与捡起后放回去,问:“这…这是什么?”“学生会和社团宣传单。”黄煜将单子摆开,铺满桌面。“都…都是吗?”许青与眼睛睁圆,“好…好多。”“都拿了,想看看,有感兴趣的吗?”“我没…没了解。”许青与低头看着那一张张色彩艳丽字体夸张的宣传单,问,“你,有…有感兴趣的吗?”“嗯……学生会的话,组织部看起来比较有趣,社团就是电竞社、动漫社、街舞社感觉有点意思。”黄煜把提到社团组织的宣传单挑出来,轻轻一抖,抬头看许青与,“你参加吗?”“我,没考虑。”许青与实话实说。“考虑一下吧。”黄煜笑下伸个懒腰,“人生也不能只有学习吧,好无聊。”或许是周边讨论社团的人确实太多,又或者是被黄煜说动了,许青与确实产生些“要不要参加社团或者学生会”的疑问,然而当他周末回家,试探性地询问许静时,却得到了坚定的否决答案。“社团那些东西完全浪费时间。”许静说,“到大学有的是机会让你参加,现在最要紧的是搞好学习,别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哦。”虽然有所预料,但许青与还是难掩失望地低下头。许静看他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加重语气强调:“不许参加,知道了吗?”“知…知道了。”许青与最终没报名学生会或者任何一个社团,而黄煜则按之前说的,把感兴趣的组织都报了一遍。二高的社团活动体系很成熟,学生也对其兴趣不浅,报名的学生数目很多,而各社团、组织也不是说来者不拒,会展开几轮面试甚至笔试,筛选出优秀的新血液。开学那几周,宿舍墙的通告栏上会贴通过面试的名单,许青与每次回宿舍,都会停下张望一番,组织部的竞争很激烈,八个名额听说有一百多名竞争者,许青与的两个舍友也报名了,分别在一二面被刷下来了,在宿舍里痛心疾首了好一番。虽然被刷掉是大多数报名者的命运,但黄煜显然不属于大多数,许青与每次都能在晋级的名单中找到他,他看着那名单里黄煜的名字,莫名会有种满足和快乐感,上楼的脚步都轻快不少。如果说组织部的筛选很严格,那街舞社的入社标准,则看了就让人望而生畏。报名的新生需要在两周内学习一只长达三分钟的舞蹈,通过考核后才能入社。考虑到报名的新生大多没学过舞蹈,每日街舞社会在放学后晚修前找一小时,在架空层对报名的新生展开教学。放学后晚修前的一个半小时,是二高学生能自由支配的活动时间,许青与一般会用这段时间刷题或者读英语,然而在听说街舞社新生在架空层培训后,他神差鬼使地抱着英语书跑到了能看见架空层的高层走廊边,靠着栏杆心不在焉地读课文背单词,眼神时不时往下瞄,偷偷冲着一楼的街舞社队伍飘去。黄煜就在那队伍里,穿校服都比旁人挺拔,普通的校服外套挂他身上撑得格外有版型。他在唱歌上没什么天赋,肢体却很协调,尽管没有基础,跟着比划上两三次也跳得有模有样,动作当然比不上前面练了七年街舞的领舞学长舒展,但因为脸和身材实在太优越,路过或刻意路过的女生都只偷偷瞄他。许青与和那些女生本质也没差别,差别可能就在他拿着本英语书,还装模作样读了好几遍课文,但事实如果按平时的学习节奏,这个时间他已经能背至少三课单词了。许青与其实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跑来偷看街舞社招新,分明黄煜下了训练回到班上,也会哭丧着脸跑来自己座位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或者腰抱怨说酸疼。虽然许青与告诫自己不要这么想,但他的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心中也默默有一个想法——自己对黄煜来说,和那些新朋友是不一样的。然而他的窃喜和社团招新同步结束了,吸纳新血液后的各社团组织开始着手培养新人和交接工作,作为三个社团成员和学生会组织成员的黄煜,也逐渐变得无比繁忙。他时常会被别班的人一句话叫走,空闲时间周转在街舞社的排练、组织部的策划、电竞社的比赛、动漫社的期刊准备中。黄煜几乎没有一个课间待在班上,自由活动时间则完全看不到人,晚修也只待半截,他的课余时间都在搞学生会和社团活动,比起许青与宿舍食堂教室的三点一线,黄煜的高中生活太过丰富精彩,精彩到他甚至没时间停下来,和许青与那条线进行短暂的重合。许青与和他相处时间变得少得可怜,许青与的思绪也因此变得无比复杂,他一方面很开心看见黄煜神采奕奕游刃有余地周转在学业和娱乐生活中,一方面又有些无端难过,觉得自己和黄煜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不愿承认那份难过里的某些成分,只固执地觉得这是自己朋友太少,所以疏远一个才这么难受。许青与也不是没有做过主动找黄煜聊天的尝试,但高中的黄煜不仅醉心社团,甚至把成绩也提了上来,这导致许青与无法再以督促学习的理由找他聊天,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接近为零。在某一个一周都没有机会和黄煜说上一句话的周五,许青与情绪低落到谷底,思考和犹豫后,他最终决定要忽视黄煜对自己产生的情绪影响,然而这个刚下的决心,却又被风尘仆仆从组织部赶回来晚修的黄煜的一句“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摧枯拉朽地毁灭了。许青与毫不犹豫地说了“好”,且心情很没骨气地在这一句话的询问下直直窜出谷底,奔着云霄过去。许青与唾弃自己如豆腐渣一样的决心,也不敢细想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只默默把“周六出行”加入计划本中。周六下午,许青与下了补习班,熟练又陌生地跳上迈巴赫,黄煜如初中时一样熟稔地说“来了”,车门一关,迈巴赫驶向某个保龄球馆。和许青与黄煜一起打球的也是熊卓梁邦名,这还是几个初中旧友上高中后第一次见,没抡几次球就凑一堆,梁邦名嘴一张,滔滔不绝吐槽起高中生活,熊卓则在边上阴阳怪气或点头附和,两个人讲出了一个宣讲团的热闹效果,别说许青与,连黄煜都插不进嘴,只能听他们一唱一和地不断输出。两人说爽了,话题一转八卦起黄煜,贼笑着问黄煜有没有情况,早没早恋,谈没谈女朋友,没有那男朋友也行,都不挑。“没有。”面对两人好似七大姑八大姨催婚似的攻势,黄煜面露嫌弃,“你们能别像老鸨一样,肤浅地天天关注我卖出去没行吗?”“所以你没卖出去?”熊卓缓缓摇头,很是遗憾,“妈妈桑我对你很失望啊。”梁邦名则压根不信:“真没谈?不会在骗人吧,许青与,你是老实的,这孔雀一样的少爷真还是单身。”“单…单身。”许青与点头帮黄煜证实,诚恳且语重心长地说,“可…可能是,年老色衰了。”“噗——”话音未落,熊卓当机立断发出爆笑,一边笑一边拍黄煜肩膀,上气不接下气道,“年老色衰哈哈哈哈哈——好形容!”“哇转校生你现在敢这么和黄煜说话啦?”梁邦名则一瞪眼,大惊小怪,“不怕我黄哥记仇回头整你啊。”“恃宠而骄。”熊卓笑够了,抹下眼泪,点头总结。“什…什么啊?”许青与被他们俩说得一缩脖子,恢复到初中那种鹌鹑状态,偷偷偏头用眼神求助黄煜。可黄煜刚刚被他损过,面对此情此景不但不帮,反而抱着手臂装起委屈:“让你别欺负我,被正义制裁了吧。我这么弱小可怜善良的人,怎么能总是因为嫉妒我的聪明帅气伶俐针对我吗?”他这一说又把仇恨拉到自己身上,几人死寂片刻,熊卓和梁邦名齐声干呕,受不了地嚷嚷:“太恶心了黄煜!!”“转校生你居然要和这样的人天天呆在一起,太可怜了!”“谁能忍受他啊,转校生你能忍受他吗?能吗?”许青与缩下脖子,小声说:“还…还好吧。”“他…他说的也是实话。”许青与小心翼翼地解释,补充,“至少,后…后半句,是?”后半句,那个“我弱小可怜善良”、“我聪明帅气伶俐”的,后半句吗?熊卓梁邦名齐齐沉默,他们幽幽盯住虽然心虚但是很诚恳的许青与,半响开口。“许青与,滤镜不要开他妈太大了。”这是梁邦名在劝阻。“不然以后你被黄煜骗钱骗色我都不会感到意外的。”这是熊卓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