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和他不一样

许青与说完，两人间诡异地沉默几秒。黄煜花了点时间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他优秀的记忆力很不情愿地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最终，黄煜也莫名错开视线，轻快说：“好吧。”“你喜欢这个发型也行。”事实上，许青与不是很喜欢这个发型，他到学校第二天，就忍不住把头发剪短了，倒不是因为黄煜实际觉得这个发型没那么好看，只是他实在受不了走在路上被一堆人看猴子似地盯着瞧。他剪短后的发型和初中那个蘑菇头差不多，人也看着像个初中生，最多高中，总之完全不像个成年人。他太显小了，以至于班上许多人刚认识他时，都以为这是个跳级上来的天才，许青与为此也没少结结巴巴地和人解释。虽然远离家乡让许青与有些焦虑，但在军训完开课后，许青与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图书馆成为了他的乐园，因为经济原因和时间原因，许青与以往没很多机会阅读课外书，J大规模巨大的图书馆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许青与几乎是如饥似渴地一头扎进去，这摸摸那看看，什么类型的书都不挑，什么都看得津津有味。当然许青与也并不打算就单单在图书馆里啃完大学四年，他鼓起勇气报名了学生会组织部面试，但很可惜地落选，最终被分到宣传部。许青与很不理解，他分明在面试时老老实实说了自己不会视频剪辑不会做海报也不会写稿子口才更是不行，但为什么宣传部的部长还是一眼把自己从新生中挑中，选进了部门。“可能他们缺肯干活的苦力。”在许青与和黄煜诉苦时，曾经的学生会会长——因为二高宣传部新人能力太差而不得不自己顶上熬夜剪视频的倒霉蛋黄煜，一语道破天机，“而小眼镜你看起来很能干。”许青与冒着冷汗推推眼镜，不愿面对现实地痛苦呻吟：“是这样吗？”黄煜眼眸一弯，狐狸般地愉悦又残忍地说：“是这样的。”做过领导的人果然最能洞悉领导的心思，许青与加入学生会一个月，几乎每周都有两三天都要凌晨起来拉表剪辑做海报，这一段日子许青与接触电脑的时间比往前十八年累计起来还长出许多，他在忙得头昏眼花的同时也再次认识到黄煜高中时一边干着学生会的活一边搞学习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也因为有着黄煜的珠玉在前，许青与也并未像许多大一新生一样，因为忙于社交活动就疏于学业，他对待选修课都像初高中学习时一样认真，舍友们只看一眼他的笔记，就果断嚷嚷着要预约期末的笔记复印，誓要抱住学霸大腿混过每一门考试……繁忙充实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许青与逐渐也能平衡好学习和学生会任务，虽然不算游刃有余，但在完成组织规定的任务后，他甚至还能空出手，多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活动做宣传。比如即将到来的新宣传任务，许青与就非常感兴趣。【我们和F大打算联合办一次主题为“反歧视”的彩虹夜跑活动，这里的“歧视”主要指性别歧视以及针对lgbt等小众性向的歧视】【想负责这个项目的小可爱可以扣1申请哦】部长在群里发完消息后，许青与扫完内容，没怎么犹豫地回复【1】接下任务后，许青与接到部长的私聊，他被告知这次的任务主要是和F大那边发起活动的负责人进行沟通交流，了解活动主旨后写一篇宣传稿，作为活动预热发在公众号上。部长最后推了张微信名片给许青与，告诉他这是F大负责人，大三的复昕冉。复昕冉的头像是个很可爱的圆脸猫，许青与刚开始以为这是个学姐，后来加上好友后看了看朋友圈动态才发现，这可能是个比较少女心的学长。和负责人的沟通比想象中顺利，复昕冉态度很热情，完全没有某些学生会高层学长的架子，他说话也很幽默风趣，不会让对话冷场，这让不善言辞且害怕尴尬的许青与很感激，更巧合的是，复昕冉也是二高毕业的，他乡遇故知总是高兴的事，两人聊了会二高的旧事，愉快地敲定了见面时间。复昕冉【学弟你周六上午10点来F大东门吧，我到时候接你进去】许青与【好的，麻烦学长了】复昕冉【不客气，能认识可爱的学弟是我的荣幸】复昕冉【猫咪鞠躬gif】许青与虽然初步掌握了表情包使用技巧，但面对他人主动的交际还是有些羞郝，他努力翻着群聊偷出一张不会太亲密又不会很尴尬地【谢谢】发回去，靠在椅子上揉揉太阳穴，长出一口气，有些迷茫地想：和人社交真的好难，黄煜是怎么做到的，有那么多朋友，和那么多人交际，还能游刃有余、乐在其中。……话说这个复学长，和黄煜也有点像，无论是说话打趣人的方式，还是对陌生人也很热心的态度……想到这，许青与坐直，解锁屏幕点开和黄煜的聊天框。【我今天认识了个和你很像的学长…】太亲密了，会让人尴尬，也不好回复。打到一半，许青与摇摇头，删掉，重新编辑一句。许青与【周六我去你们学校，中午一起吃饭吗？】黄煜很快回复OK，许青与看着那信息笑了笑，心中默默开始期待这个周末。周六上午，许青与与复昕冉在F大东门边的咖啡厅进行采访聊天。复昕冉线下和线上一样友善，尽管许青与担心过自己缓慢卡壳的语速会让其不耐烦，但实际复昕冉一点没介意，一直耐心地等许青与说完，没催促也没抱怨，这种和睦的氛围下，许青与很快完成任务，两人转而聊起其他话题。复昕冉说话风趣，他腕上带着根彩虹手链，许青与没忍住瞥两眼，他便大大方方展示出来，谈起性向更是一点也不避讳，许青与很羡慕他这种开放自信的心态，便也对他更有好感。期间两人聊回二高，许青与想起黄煜也在F大的学生会，便问复昕冉是否认识。“啊黄煜——”果然，复昕冉听见黄煜名字，立刻轻轻锤下掌心，笑了，“他在新生中很出名，异性缘和同性缘都很好。”许青与陪着笑笑，有点莫名其妙的骄傲，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骄傲黄煜不管在哪都是那么优秀，又失落地不得不直面一直回避去想的恋爱问题。黄煜在大学肯定会谈恋爱的，他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招人喜欢，F大也有那么多优秀的女生，被喜欢和喜欢别人都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但是……”复昕冉话锋一转，有些遗憾地说，“他好像对我有些成见。”“欸？”许青与眼睛睁圆些，“为…为什么？”“可能因为一些传闻，关于性向的。”复昕冉笑笑说，“也正常吧，从高中开始，这样的事就很多……”“黄煜，不…不会的！”许青与难得打断他，结巴但急切地说，“或许学长你…你不知道，黄煜他在二高时，就策…策划过支持小众群体的活动，他不…不可能歧视，同性恋的！”他说着，也发觉自己态度有点过于激动，声音小下去，但还是坚持解释：“其中，有、有什么误会吧……”复昕冉也因为面前腼腆学弟的忽然爆发惊了一瞬，随后很爽快地笑下，说：“听起来，这位叫黄煜的学弟真的是很优秀的人。”“可是人对待事务的态度也是会变的，可能之后有什么事改变了他的看法吧。”复昕冉喝口冰美式，道，“比如收到同性的表白或者骚扰……不过对大多数男生来说，收到同性的表白就等于骚扰了，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即便是在之前对gay没什么意见，在之后也会产生些排斥乃至厌恶的情绪……”复昕冉侃侃而谈，显然对此有不少经验，许青与则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黄煜绝不是会对谁莫名其妙摆脸色的人，如果他真的对同性恋排斥，那也只能是因为……自己。黄煜也确实有理由因为那件事对许青与摆脸色，但许青与万万没想到，自己酒醉后的一次不理智行为，居然会直接影响到黄煜对整个同性恋群体的态度。许青与心虚极了，也难受极了，好在复昕冉没注意到他状态不对，只笑着最后总结：“所以我们才要举办这种活动，改变大众对小众群体的的刻板印象。”和复昕冉道别后，许青与在咖啡厅门口等了会，黄煜今日在篮球社有训练，许青与等了十来分钟，见到他头发湿漉漉地往这侧快步走来。黄煜穿着新换的天蓝色T恤，短裤下小腿线条修长，他把刘海往后梳起，露出英气的眉毛，那颗泪痣边黏着些水汽，又让他显出些中性的漂亮。他走在路上简直像自带青春电影滤镜，而这么英俊的青年显然在哪都会是焦点，周围路过的男女都或大方或隐蔽地侧过眼看他。黄煜看见在咖啡馆门口的许青与，步速加快走过去，随口问：“等很久了吗小眼镜？”许青与嗅到他发丝上柚子味洗发水的气味，这情景这对话又实在有点校园情侣的暧昧感，他耳尖很微妙地一红，摇头说：“没…没很久。”黄煜笑下，打个轻快地响指说：“走吧，带你尝下我们学校的食堂。”他似乎想伸手去揽许青与，像高中那样卡住他肩膀，但手抬起又很快放下，这个收回的动作把许青与带回现实，他被轻轻刺了一下，有点疼，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点头：“走…走吧。”黄煜带许青与去二食堂吃铁板烧，黄煜在饮食上一点少爷毛病没有，十块钱的牛排也吃得津津有味，倒是许青与在咖啡厅喝了柠檬水又吃了两块免费面包，胃口不是很好，吃两口放下筷子，心里又想起复昕冉说黄煜的话。他还是不相信黄煜是会无缘无故对人产生成见的人，便几番措辞，好似随口般道：“你…你认识，复昕冉学长吗？”许青与试探，“也…也是二高毕业的。”黄煜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敏锐地问：“你怎么认识他，他加你好友了？”“学生会有个、有个合作活动，要和他，对接。”许青与解释。黄煜“哦”一声，低下头去，眉间很细微地一蹙，许青与没错过，心中轻轻一沉，想复昕冉学长口中所说的“成见”居然是真的。“就专注在工作上好了，这个人，最好别深交。”黄煜说。“……”许青与沉默两秒，问，“你…你和复昕冉学长有矛盾吗？”“没有。”黄煜不经心地说，“但听说过一些传闻。”这点也和复昕冉说的对上了，许青与心中有些难受，他不想进一步询问了，只小声说：“我以前，也…也有些传闻。”“那不一样。”黄煜闻言抬起头，看见许青与有些闪躲的眼神，自知失言，便舒展开眉眼，举手示意自己不是有意内涵，“小眼镜，你和他不一样，你们不是一类人，他——”他话说到一半，一位F大学生会的学长路过，拍了下黄煜肩膀和他打招呼，黄煜顺势抬头回应，话题就此打住。许青与在黄煜和人寒暄时低头，掩盖住自己失落的神色。怎么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认识黄煜多年，那么对于黄煜来说，许青与和复昕冉就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有些传闻”、“不要深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