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与罕见地没及时回复黄煜的信息,因为当黄煜离开餐厅时,许青与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包间的沙发上。他感觉身体很沉,眼皮很重,呼吸很急促,他的大脑还没完全沉睡过去,耳朵能听见周边有人说话,很吵,让人不安,似乎有人捏起他的下巴,又抬头吵闹了几句,许青与的大脑处理不了话语中的信息,只觉得那人语气轻浮猥琐,听着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最后听见有人说:“行了,你带他走吧,别玩太大了,不然报警了不好说。”许青与迟钝地辨认出来,那声音是复昕冉的,但靠过来的人却不是复昕冉,而是一个肚子鼓得很大,身材圆桶般的男性。许青与对他有印象,他是复昕冉的朋友,虽然听说也是大学生,但许青与觉得他看起来至少有个三十五岁。今晚的聚会,许青与过得不是很愉快,复昕冉把他带到一个包间,说认识几个朋友,但那几个所谓的“朋友”,都让许青与感觉十分不自在。作为大学生来说,他们的外貌看起都比年龄老成,而且长相也不敢恭维,好几个都是肥头大耳的胖子,虽然许青与并不想用这么刻薄的词汇形容刚认识的人,但从他们粗俗的口癖,并不得体的社交姿态以及多手多脚的动作看,没有比肥头大耳更好的形容词了。那群人似乎对许青与很感兴趣,进门就盯着他,那眼神比起看人,**得更像是看某种猎物,又或是某种商品。许青与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敏感了,困惑难道这才是gay圈的常态吗……连复昕冉这样温文尔雅的人,在圈子里也只能交到这种不太入流的朋友,那也难怪黄煜对他有些意见……但许青与很快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因为有几个人围过来,轻浮地和他说话,甚至有人开始动手动脚,许青与知晓gay圈开放但也没想到会遭重到自己身上,他求助地望向复昕冉,但复昕冉和别人聊得正欢,没注意这侧,许青与只得不断往角落缩,因为紧张的原因很口渴,身边有人要给他点酒,许青与机警地拒绝了,再渴也只敢动复昕冉进门前给他点的果汁。包间里的氛围显然不太对,至少许青与很不喜欢,他如坐针毡,心中默默盘算待一会便找个借口开溜,但那“一会儿”还没过去,他便已经觉得困意上涌、脑袋昏沉,连同身体的主导权都丧失了。在那圆桶一样的男人靠过来后,许青与心中的不妙感上升到极点,他用尽最后力气推了推,却还是轻而易举地被直接扛起,手臂上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彻底丧失意识。许青与是被压醒的,他睁眼就发现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压在自己身上,两片糊了猪油似的香肠嘴贴在自己脖颈处,酒精、廉价烟草、体味的恶臭扑面而来。许青与大脑还未清醒,身体先有反应,他条件反射发出一声干呕,没吃晚饭自然吐不出东西,胃酸却阵阵上涌刺激喉咙,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男人,扒着床沿干呕起来。“我操!”许青与吐得太逼真,男人也被吓了一跳,他不想被喷一脸呕吐物,嫌弃地大骂两声听不懂的方言,把许青与推开。“我要…要去洗手间。”许青与虚弱地说,他理智回转一些,来不及震惊或恐惧,率先开始选择逃避方法。那男人啧一声,怕他逃跑也不想让他吐房里,便拎起人,摔到洗手间里。许青与想办法是真的,想吐也是真的,半真半假扒住马桶,声嘶力竭地呕起来。那男的被恶心到了,又骂咧两句,走出洗手间,甚至还嫌弃地把门关上,下一秒,许青与回光返照般地蹦起来,扑过去把门反锁。他动静极大,门外人意识到他上锁了,立刻破口大骂地用力擂起门板来,许青与被那声响吓得节节后退,靠在马桶边抓过马桶塞子,保护性地挡在身前。他很快意识到这个东西没法真正保护自己,在男人破门而入前,自己得再想办法,他混乱地摸下口袋,他的衣服被扯得凌乱,但好在手机还在兜中,许青与呼吸急促地解锁,在报警前,他看到了未读消息,以及几条未接电话。黄煜【你在哪?】许青与那瞬几乎要哭出来,他手抖着把定位发出去,下一秒就收到语音来电。“你怎么样?还和复昕冉在一起吗?位置为什么在酒店?去那干嘛?”电话接通,黄煜的话语带着劈头盖脸的问题罩下来。许青与没理智思考也没力气回答,只轻轻叫一声:“黄煜。”又干呕一声,再说:“我…我好难受。”于是电话那头也噤声了,一秒后黄煜不问了,简洁道:“等我五分钟。”说完,他挂断电话。许青与再握不稳手机,手一颤摔出去,人也顺势歪斜靠在墙上。虽然男人还在门口大骂,说着要弄死他之类的狠话,但许青与却安定些,他不再如最开始一般慌张,也终于有空发现自己身体上的不对。他的裤子诡异地被撑起来,在经历了恐惧恶心的情绪洗礼后依旧没消下去,身体更是如蚂蚁爬过般瘙痒,他试图动下腿,裤子擦过大腿内侧,立刻带起一阵快感的浪潮,许青与在那潮水袭击下直接后仰,不自觉发出呻吟,眼前更是一阵阵发白。等浪潮过去,许青与再清醒过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喝了什么不对的东西,也开始不那么期盼黄煜的到来,害怕这么狼狈难堪的自己,被黄煜看到。然而定位已经发出,黄煜风驰电掣的行动力再次得到彰显,五分钟出头一些,门口的骂声忽然停了,许青与听见那男人喘着粗气,对别的方向吼一句“谁?”,然后便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洗手间门口。几秒的安静后,重物倒地的声响震耳欲聋,男人杀猪般的叫声同步响起,接下来便是肉体碰撞的沉闷声响,男人一开始骂着,后来逐渐变为痛喊和求饶,他叫得那么凄厉,以至于许青与都不知道哪生出力气,撑着身体起身,跌撞地开门。门一开,便见到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已然不省人事,黄煜踩着他的肚子,高高举起灭火器,就要下砸。那高度和力道,就是冲着废人去的,许青与一瞬惊慌,尖锐地喊出声:“黄煜!”黄煜闻声动作一滞,扭头过来,他脸上也在打斗中带了些淤青,但对比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看只能算轻伤,见到许青与,他也不再动手,把灭火器往边上一扔,跨步过来抓住他,快速问:“你怎么样?”许青与艰难地从他身躯边探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害怕这人被打死了,但他头重脚轻,这一歪险些自己跪在地上,黄煜眼疾手快扶住他,感觉到许青与松弛无力的糟糕的状态低低骂一声,当机立断道:“我们去医院。”他一只手扶着许青与,另一手摸出手机,要开始拨号,他没注意到的是,站稳的许青与渐渐把涣散的眼神定在了他的身上,贪婪又不可抑制地扫过鼻梁、嘴唇、喉结……得救的惊喜已经消散得差不多,许青与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他感觉大脑像发烧时般发热不清醒,身体则完全失去控制,呼出的气体都是炽热颤抖的。许青与无力地靠在墙上,黄煜在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他只觉得黄煜靠得太近了,柚子味洗发水的味道几乎要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他溺死,但那气味中又混杂着甜腻的花香,黄煜换洗发水了吗?还是,是从哪位女生那沾染上的香水气味。许青与想不明白,他昏沉到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了。他逻辑混乱,一手撑着墙想逃离,一手却不自觉地抬起,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向海市蜃楼中绿洲探去一般朝向黄煜。他的手反抓住黄煜手臂,克制到极致才没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但他站不大稳了,脚底不断打滑,腿颤着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至于摔落到地上。黄煜察觉到许青与的摇晃,条件反射要将其扶稳,但许青与牙间泄露出的哼唧声让他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黄煜心中浮现个最不妙的猜想,这想法一出,那落在手臂上的手便像云一边软,又如烙红的铁一般烫,还似某种柔软温热的生物一般黏人,莫名的危机感让黄煜条件反射抽回手,许青与则因为失去重心打个踉跄,扶着墙半蹲下去,好一会才慢慢站直。许青与肯定不单纯是醉酒了,他应该被打了肌肉松弛,甚至可能更糟。黄煜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到谷底,他伸手要去捞许青与:“我现在叫车,你必须去医院。”但是他的手却被挡开,力量轻微但不容置疑。许青与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他的理智被药物侵蚀得接近于无,剩余那一点也告诉他,这个情况不是去医院能解决的,至少……不是立即能解决的。而黄煜突兀甩开的手则如一盆冷水浇下来,让他清明不少,也拾起些不知道被抛到哪去的尊严。许青与努力站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满面醉态、欲求不满,但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保留最后一点人格,至少在黄煜面前,至少在厌恶乱搞的同性恋的黄煜面前……许青与安慰不了自己了,他现在的模样就和黄煜最排斥的那种乱搞的同性恋没什么区别。他强撑着抬眼想看清黄煜面上的表情,是失望吗?是震惊吗?是恶心吗?他破罐子破摔地想要撕扯开内心的伤口,但眼前迷迷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隐约见到黄煜眉头皱紧,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你怎么搞成这样的。”许青与心中兀然涌上些委屈,他想其实你好好去你的约会就好了,我有可能自己处理好的,我把自己关在洗手间,报警的电话也快打出去了,那人要闯进来我就拿马桶塞子怼他,我虽然疏忽犯错了但我也在努力照顾好自己了,你为什么又要蛮不讲理地闯进来,以救世主的姿态,像以往每次一样,高高在上地施舍我、可怜我……瞧不起我。许青与绝望地想,你知不知道,比起看你这样压着嫌弃施舍我的样子,我更愿意和那变态打一架,哪怕进医院也没关系啊。许青与身体越发热了,血液却冷下来。欲望像不听劝的蛇一样在他身体里乱窜,他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黄煜的触碰,但大脑却不讲情理地下达死命令,让他在黄煜再一次伸手时把其挡开。“你能……能出去一下吗?”许青与哑着嗓子说。黄煜被挥开的手悬在空中,他又开始皱眉了,脸色也变得更不好看,但即便这样依旧很英俊,很吸引人。许青与看着黄煜,他稍微清醒一些,也更委屈更心酸、更生气。“因为我,马上要**。”许青与声音柔软得像棉花,内容却从未有过的粗俗,他想他说的话又会让黄煜恶心了,但谁他妈在乎呢,至少许青与在那一刻不在乎了。“而且我会叫你的名字。”他直勾勾盯着黄煜,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