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可以

话语落下半响，黄煜才浅笑下，说：“这是你熟悉的话吗，小眼镜？有点太短了吧。”调侃的语气，但许青与听出他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突兀的告白。果然，下一秒，黄煜摸下鼻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如果我再说‘等一下’、‘给我点时间’，就有点太混蛋了吧。”许青与喉结滚动下，没说话，他已经紧张得说不出来话来了。“喜欢我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毕竟我是个性格恶劣的人……”黄煜声音低低的，像怕惊扰谁，“虽然我不知道小眼镜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喜欢多久了，但是……辛苦了。”许青与的心一下被攥紧，他知道接下来才是关键，拒绝还是接受，黄煜会给出结果。黄煜抬眸，看向许青与的眼底，忽地笑了：“不过可能要麻烦你辛苦久一点了，小眼镜。”许青与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被巨大的奖励击中，呼吸都要停滞，黄煜看着他不敢置信的僵硬模样，有些好笑地歪头道：“或者说，可能要麻烦你更辛苦了，男朋友？”被攥紧的心脏猛然放松，安稳地落在某人柔软的掌心，许青与内心渐渐被不敢相信的喜悦堆积，他嘴唇动下，再次确认：“是…是答应了吗？”“嗯哼。”黄煜被逗得更开心了，他眼眸弯弯道，“所以你现在要继续准备汇报，还是去约会。”他给出放纵的选项，许青与便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一半都没准备完全的发言，和黄煜溜出学校，乘车去了电影院。看电影是许青与选的，他对约会的刻板印象就是电影院两人一桶的爆米花，和游乐场升到顶点的摩天轮。摩天轮可能要等下次，但爆米花这次就可以达成，美中不足的是许青与对爆米花执念太深，导致黄煜误解他意思，干脆买了个最大桶的，那一盆金黄的炸玉米粒举起来能把许青与和黄煜的头一起都挡住，于是许青与幻想中的吃到底部，指尖相碰的情景并未能出现，尽管他已经尽力把自己腮帮子塞成了仓鼠模样，那一桶爆米花仍是怎么也见不了底。最后电影结束，许青与垂头丧气打了个嗝，黄煜看他委屈的样子笑着问怎么了，许青与拍几下胸口顺气，抬头又被黄煜唇线吸引住目光，小声问：“可以，接吻吗？”于是那个比头还大几倍的爆米花桶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让许青与和黄煜在它庞大的身躯后面交换了个爆米花味的亲吻。许青与接下来几天都飘飘然的，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这种幸福感在宣传部汇报那日达到极致，黄煜来到汇报现场，戴着帽子还是引起一片议论，许青与听见宣传部同级的女生小声地说“好帅”，另一个则开始狐疑地张望说隔壁学校学生会的怎么来了，是来刺探情报的还是谁男朋友来声援的。我男朋友。准备上台的许青与在心中默默说，这几个字光是在心中浮现都让他觉得羞涩又甜蜜，此刻正到他的顺序，他拿起稿子上台，后排黄煜把帽檐拉高，单眨下眼，口型清晰说，加油。许青与以为自己会一直高兴下去，毕竟和黄煜交往是他梦寐以求了几年的事，高中时仅仅是一起吃饭、一次眼神接触、轻微的肢体碰撞，都能让他高兴好一会儿，而现在他终于暗恋成真，还有什么好计较不满的呢？然而事实是，有的。许青与并非贪婪的人，但他对黄煜的喜爱确实展现出过多的欲望，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和黄煜待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渴望更多的爱意，也永远抑制不住想去做更多的亲密接触。但许青与很快发现，黄煜对自己热衷的一切，似乎没那么多热情，尤其是在肢体接触方面。他很少主动牵许青与的手，拥抱和接吻更是稀缺，许青与可以理解他的思想，毕竟两个男生要在大庭广众下大方进行亲密互动确实少见，何况黄煜当了十几年直男，没适应和同性接吻也是应当的，但他又忍不住向黄煜索要更多。“可以接吻吗？”、“可以拥抱吗？”、“可以牵手吗？”……这样的话说多了，许青与也会觉得羞耻沮丧，黄煜不会拒绝他，但喜欢和占有欲不是用“不拒绝”的态度就能被满足的。而且除去两人间的互动外，一些其他的因素，许青与也忍不住斤斤计较，大学生情侣难免爱秀，许青与偶尔刷到哪对情侣高调进行官宣、合照秀恩爱、或者在动态下互动，心中总会涌现出羡慕来。他和黄煜的恋情算半地下，两人没有官宣，也没有刻意隐瞒，但都默契地认为，两个男生谈恋爱，低调些更好……至少许青与理智上是这么想的，他高中受到过相应的歧视，不想黄煜也经历这一出。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希望能在黄煜的社交圈里看见自己的痕迹，至少不要是空气一样透明。这些期盼和沮丧堆积着，许青与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有情绪的一个人，等到交往一周后，那些被埋下的情绪竟然已经堆积成小山。交往一周的周五，许青与连周纪念日都贪婪地不想放过，他想和黄煜出去约会，宣传部的聚餐也没打消他的执念，他连请假的理由都编好了，但黄煜一句【我今晚也有聚餐哦小眼镜】打消了他的念头。黄煜是不会推掉学生会聚餐的，许青与只能垂头丧气地低头，坐在宣传部办公教室里都一身低气压，部长进来吓一跳，怀疑他生病了。得知他没事只是情绪不好后，部长拍拍他肩膀说：“这个视频剪一半给佳媛做吧，工作量太大了你们分一下。”然后他拍拍手，开玩笑地说起聚餐的事。“听说原本隔壁文艺部也来聚餐的，但后来改地方了，佳媛听了可遗憾了。”部长调笑说，“见不到那个文艺部小帅哥。”“学姐瞎说什么呢！”和许青与同级的大一学生，在汇报会上偷偷说黄煜帅的女生，陈佳媛慌张地叫唤，“我哪有这种想法？”“之前在会上见人一面就问我有没有联系方式的不是你了？可惜我和F大文艺部的人不熟，不然多少给你要个微信过来。”“我就想交个朋友。”陈佳媛脸红着嘀咕，“那么帅的男生肯定有人喜欢吧，是不是单身都不知道……”“不是。”许青与看着电脑，没由头地插进对话。部长和陈佳媛都看向他，部长有些惊讶地说：“学弟你有情报？”不怪他们这么吃惊，许青与平日总一副安静不爱社交的样子，看起来可真不像能和风云人物扯上关系或消息灵通的人。”“我和…和黄煜是高中同学。”许青与避开两人视线，假装不在意地说，“据我所知，他…他在恋爱中。”“啊……”部长和陈佳媛都失望地叹口气，部长往前一步靠上桌子，遗憾地说，“那他可真低调，没情侣头像不秀恩爱也不官宣，我还以为这种男生谈起恋爱来全世界都知道呢，话说学弟你知道他和谁在谈吗？我可太好奇了。”许青与幅度很小地摇头，因为在撒谎所以声音也虚了些：“听说是…是高中同学。”黄煜有关的话题就此打住，部长站直后说别的去了，许青与打开微信聊天框，置顶的黄煜头像是一位球星的背影——就和许多单身喜欢篮球的男生一样，而自己的头像则是一只呆板的猫咪，许青与不喜欢猫咪，他想换成兔子，如果黄煜愿意也换成兔子就好了……他想着给黄煜发出消息【你们晚上在哪聚餐？】黄煜很快回复，给了个定位。许青与打开地图确认下，聚餐点挨得很近，在同一家百货里。许青与【晚上一起回去吗？】黄煜【OK】许青与打下【我去找你吧】又不知为何删掉。于是两秒后，黄煜率先发来【晚上见哦小眼镜/爱心】许青与被那土得冒泡的红心逗乐一瞬，但很快又有些失落，因为没骗到黄煜说“我来找你”。那日团建结束得不早不晚，许青与和大部队告别后在商场里逛了十分钟，终于收到黄煜的信息。黄煜【西门见】等许青与到门口，文艺部的人走光了，许青与开心的同时也有些遗憾，他开心是能和黄煜单独相处，遗憾则是想听人问黄煜“这是谁”，虽然黄煜也不可能坦**说是“男朋友”就是了……黄煜见到他，伸手捏下后颈，拎着人过来闻闻：“没喝酒吗小眼镜？”“没…没有。”许青与想顺势牵他的手，但黄煜已经收回，揣进兜里，冲他笑笑，“走吧。”黄煜似乎喝了点酒，也有些累，一路上话不多，还时不时在群里发消息，许青与余光瞄到是学生会的群，知晓多半是社交工作，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恋爱的人总是患得患失，许青与得到了超出友情外的喜欢后仍不知足，便想和学习比、和工作比、和黄煜的其他朋友比，想要更进一步地受到偏爱。但黄煜好像不大想给这种特权，他一个星期前还是直男，现在也连肢体接触都不愿意主动，要自己开口才施舍一样地给予。许青与越想越沮丧，上了公交还低落着，终于，在黄煜收起手机，揉着太阳穴时，许青与开口。“如果你…你太累了，或者不喜欢，其实可以不和我，一起回去的。”许青与低着眸道，“平时的，那些要求也是，如果不乐意，很…很抵触，也没必要强迫自己说，可以。”“什么要求？”黄煜不明所以地放下手，也垂眸问。“接…接吻，拥抱，亲密接触……什么的。”许青与低声列举。“为什么会抵触？”黄煜眨两下眼，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思索片刻后声线上扬，“小眼镜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误会…吗？”许青与带些情绪抬眸，“可是你每次……”都不主动，有时要问好几次才答应，以前甚至还恐同……他撞进黄煜真实带着些疑惑的眼眸，没法补上后半句。然而黄煜却已了然他在纠结什么，笑了：“如果你是在指‘可以亲你吗’、‘可以抱你吗’之类的话，那不是要求吧。”他稍稍弯腰，和许青与平视，面上社交后的倦色一扫而空，换上些狡黠的神情，诚恳又顽劣地问：“那不是撒娇吗？”许青与震惊地看着他，患得患失都忘了：“当然，不是！”又抗议：“我三岁，后，就没撒过娇了！”“不是吗。”黄煜站直了，面色看起来有些遗憾，“我还挺喜欢的，我没说过小眼镜你问那些问题时很可爱吗？”很显然，没有。许青与手指蜷缩一下，心脏有种忽然被塞满的肿胀感，他感觉自己脸红了：“你之后可以…”“不可以。”黄煜懒洋洋说，“小眼镜撒娇的时候很可爱，没有人可以剥夺我看我男朋友撒娇的权力。”“……都说了不是，撒娇。”许青与纠结地看着黄煜，黄煜看着他笑得更开心，眯着眼睛慷慨说：“这样，除了这个，其他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用那种可爱的语调，怎样？”许青与心中一动：“不管什么，吗？”“不管什么。”许青与低下脑袋，小心地思索一会，尝试性开口问：“那…可以换头像吗，情侣的。”“嗯哼。”“明天中午，一起…一起吃饭，晚上也，一起，可以吗？”“好啊。”“可以去很火的那个情侣，情侣餐厅吗？”“当然。”许青与像站在糖果雨中的孩童，又像见到十九年没见过的圣诞老人，和蔼地要把以往的礼物都补发给他，他幸福得有些晕乎了，想去牵黄煜的手，又在伸出前余光扫到公交里并不少的乘客，缩回来补上一句：“可以牵手吗？现在。”黄煜笑了，虎牙都露出尖尖，许青与在那刻确信了他觉得自己询问的样子很可爱，他笑着主动牵起许青与的手，说：“可以。”指节撑开，十指扣在一起，黄煜笑容更狡黠：“这个也可以。”公交轰隆隆驶入隧道，车厢内光线暗下来，黄煜稍稍用力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呼吸交错的近距离，他低下头，鼻尖几乎挨上许青与的鼻尖，嘴唇却迟迟不触碰。隧道内的长灯时不时带进一段光影，许青与借着那不稳定的光源看见黄煜嘴唇轻轻张合，无声问：“可以接吻吗，小眼镜。”许青与毫不犹豫地踮脚，补足了唇间最后一厘米的距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