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波澜

许青与最近压力很大。自从和黄煜公开后，他身边就多了很多反复路过且盯着自己窃窃私语的人。他们通常面容陌生，嘴里嘀咕着的大抵是“这是许青与吗？”或者“这是黄煜男朋友吗？”甚至酸溜溜一句“长得也一般啊”。许青与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面逐渐麻木，他最终能勉强做到在一群人看猴一样的视线里淡定地干自己的事，而早料到这种事发生的黄煜则笑着说：“别理他们，嫉妒而已。”许青与不清楚他在笃定什么，因为自己和黄煜站一起确实看起来，不像一个世界的人，虽然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事实上就是，许青与不够好，和黄煜不般配。“不要自谦哦小眼镜。”黄煜对此评价道，“你最好了。”对于他的夸赞，许青与很高兴地收下，但并不全信。黄煜说自己是“最好的”，一方面是安慰，一方面则因为黄煜总是要最好的，他既自傲又占有欲强，叛逆期时早就表示过多次“我喜欢的东西就是最好”。但即便黄煜是在骗人，许青与也很高兴，他没那么在意自己好不好，是不是最好，他在意的是黄煜的喜欢，只要黄煜喜欢自己，那就随便让其他人说去吧，许青与可以不在意。唯一对这段恋情表现出不同反对态度的，是J大的外教老师，一个叫Jiang的华裔女性，大概因为许青与是唯一一个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课的学生，她很喜欢许青与，许青与内向努力的性格像她远在英国的儿子，Jiang把对儿子的思念寄托在许青与身上，时常下了课还找许青与聊天，许青与也很尊敬她，会在和黄煜周末出去疯玩后给她带一些特产点心。但Jiang对许青与的恋情很不满意，倒不是因为许青与找了个男人，她只是不喜欢黄煜身上那种轻浮的气质。“他配不上你。”Jiang这么和许青与说。许青与有些意外地说：“事实上，很多人说我配不上他。”“他们都瞎了吗？”Jiang看起来有点生气，“你很好！”许青与相信她的话，甚至比相信黄煜还更相信她一点，但是他为难地笑笑：“他也，挺好的。”Jiang不说话了，她最后用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深深看许青与一眼，“你会受伤的，和这种男人交往。”许青与低下头，没再说话。他又何尝看不见自己和黄煜间存在的种种沟壑和差距呢，但喜欢和爱意不是能被这些因素动摇的，如果他能左右自己的心意，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会决定，不喜欢黄煜了。“谢谢老师。”许青与最后说，“我自己会看着办的。”许青与和黄煜恋情的关注度拉得很高，人人都在议论这一对，其中不少笃定他们走不长远，迟早会分手，只是一周还是一月的问题，甚至有好事者开了赌池，打赌说这两人肯定走不过这学期。然而让他们都失望的是，许青与和黄煜的关系稳定地维持到了学期末，他们一同推着行李走出校园，并肩在地铁站说笑的样子被拍下来在各种群聊里议论许久，似乎在那个时刻，F大J大的学生才纳闷地意识到，这两人的感情比外人想得好许多，你看黄煜一个出手阔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都陪着小男友坐公交了，真是超越阶级差异的爱情……然而回到家，郁闷的人就变成许青与了，他并不能像在学校一样下了课就跑去找黄煜，周末两人就骑着共享单车去老城区或者郊外玩，上了大学后，许静的掌控欲依旧很强，在学校时她就要求许青与每天给她发消息汇报情况，一周至少要打四次视频，好几次许青与和她视频时，黄煜就坐在对面搞怪做鬼脸，如果是打电话，他还会使坏地过来咬耳朵捏脸，许青与在他捣乱下心惊肉跳，生怕许静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而现在回到家，许青与不过连续往外跑几天，就被许静敏感地抓住：“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没有啊。”多亏了黄煜的教诲，许青与撒谎都不磕巴了，只是表情不太自然，然而许静并没有忽视这一瞬的不自然，皱起眉道：“不是交往什么不好的人吧，那种抽烟喝酒不求上进的流氓，还是谁家骄纵任性一看就不会持家的大小姐。”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真的非常敏锐，黄煜既是流氓又是骄纵大小姐，许青与一段恋爱把许静对“儿媳”的雷点踩个遍，也算少走十年弯路。他心虚地错开眼：“没有，没有的事，想太多了，你。”许静啧一声，对他的含糊很不满，她戳下许青与脑壳，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警告你谈归谈，别把人往酒店领，没结婚就做那种事，羞不羞，人家父母要是找上门要说法，我脸都不知道往哪搁！”“额…额…”许青与更心虚了，他视线飘忽地小声说不会，心里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是男生，也不存在谁吃亏的问题吧，而且黄煜，长得好身材好技术也不差……他想着想着又脸红了，被许静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背上，才清醒过来，含糊地答应。虽然因为许静的警告老实了两天，但当第三天，黄煜问要不要去打保龄球时，许青与还是一点没犹豫地出门了。许青与并不会打保龄球，但黄煜几乎擅长一切球类运动，在被嘲笑四次洗沟后，黄煜终于想起自己男朋友的身份，大发慈悲地不再取笑，而是握住许青与的手，带着他全中清零了一局。一直到回程路上，许青与都挺开心的，但他抬头问黄煜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时，黄煜牵着他的手忽地一挣，松开了。许青与愣住一瞬，听见黄煜对前方笑道：“好巧啊各位女士。”他抬眼，发现不远处一个女生浮夸地举着手里的棉花糖，带着几个女生走来，上了大学后女生们都变化不小，许青与看了几秒，才认出领头的是张思瑜，后面几个也是原本奥一班的同学。“好久不见了班长，还有我们校草级会长！”张思瑜的性格和高中时一样活泼，她笑嘻嘻说，“你们关系还是那么好啊，上大学了还约着出来玩。”“你们不也约着出来吗？”黄煜浅笑着答，他眼神一瞥看上张思瑜的棉花糖，“这个哪买的。”“往前走几十米有个摊！你要吃吗？果然是我们甜味十足的校草。”“小眼镜要吃。”黄煜毫不犹豫把锅甩给许青与，许青与抗议地伸手掐下他的腰，黄煜却仍面不改色地继续和张思瑜聊天。女生们是约着出来看电影的，聊几句也要赶开场，便道别了。黄煜和许青与则往刚才说的卖棉花糖的摊子走去。“我倒是忘了，这条街人气旺，遇到熟人概率大。”黄煜轻快说，“再走两步，说不定连初中同学都遇上了。”而许青与则安静许多，他有点介意黄煜刚才松开的手。虽然交往几个月，许青与并不像刚开始谈恋爱时那么谨小慎微，但此刻遇到老同学，他便立刻回想起高中那段时期，光芒四射的学生会长和沉默寡言还被同性恋传闻缠身的小透明，这个组合让他心梗地不般配，也就更会多想黄煜松手的事。但许青与也并非毫无成长，就像黄煜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再说几句，低头看许青与，问：“不高兴了吗？”“嗯。”许青与没有犹豫地承认，伸出手看向黄煜。他没有问“可以牵吗？”，因为是黄煜松开的自己，许青与不想用撒娇的方式去求什么。但他心里其实有点紧张，如果黄煜真就只打个哈哈圆过去，或者干脆就让场子冷在这不回应，许青与真的会很难过。但黄煜并没这么做，他笑下，说“对不起”，又牵起许青与的手讨好似地捏了捏，再拉长声音撒娇道：“别生气，给你买棉花糖。”许青与当然不是能被糖果哄好的小孩，但哄人的是黄煜，那棉花糖也不是不可以。两人买过棉花糖后牵着手走了一段，直到掌心都被融化的糖浆蹭得黏黏糊糊，许青与最终有些嫌弃地放开黄煜，掏出纸巾把自己指尖的糖浆擦了，再去把黄煜的也擦干净。有些可惜的是黄煜有事要回家，所以他们最终没能一起吃晚饭，黄煜想送许青与回去，但许青与见到那气势逼人的迈巴赫就退避三舍地婉拒了。黄煜看着许青与避之不及又忍不住三步一回头的背影，低头笑一笑，同时拿出手机解锁，打开微信，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的对话框浮在上层。黄辉【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黄辉【晚上回家一起吃顿饭，聊聊？】黄煜低眸看完，脸上笑意已经完全消失，刚才遇上女生们时，他就在后面的人群瞥见黄辉那张讨人厌的脸，他不知道黄辉那个傻逼如果知晓自己的恋情会做出什么蠢事，便松开了许青与，但显然动作慢了一步，还是被黄辉捕捉到了。“回家。”黄煜收起手机，和司机说道。黄家的别墅今天也和平日一般冷清，黄有为一如既往地忙工作不回来，俞金则不知道和她哪个闺蜜出去玩了，黄辉倒是一反常态地没出去和他的狐朋狗友飙车喝酒，虽然黄煜觉得他一辈子不回来最好。晚饭时间，黄辉迟迟没出现，黄煜也不等他，自顾自地开动，他都吃完饭开始喝汤了，黄辉才姗姗来迟。自从黄煜考上F大后，不知黄有为和黄辉说了什么，大概是一些继承人的鬼话，黄辉成日阴沉个脸，经常暴躁又狼狈地在家中大吵大闹。但今日他心情显然不错，笑容满面的，看起来便更招人烦了。“真是，我好久没和我乖巧懂事的弟弟聊天了。”黄辉坐下，饭都不吃，就开始得意洋洋地挑衅，“只是你好像学坏了呀，上个大学，怎么还和男人牵起手来了。”“哎呀——”他越说越来劲，挖苦道，“爸要是知道他的好继承人是个走男人后门的兔儿爷，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把公司捐了啊。”“你倒知道公司捐了都不给你。”黄煜面上也挂起冷笑，“也是，捐了还能留个好名声，给你那就是纯粹的浪费了。”平日黄煜要是这么利索地拿公司的事怼黄辉，黄辉一定会气得把桌子掀了，但他今天心情大好，闻言不怒反笑。“那小男孩有什么魅力，长得也不好看啊——”黄辉笑嘻嘻地忽略黄煜的话，往前挤眉弄眼道，“不过那种老土的打扮看起来就是穷逼，也是，这种穷人家的小孩是该掌握点功夫……**技术好？那小脸确实看起来挺适合叫春的，要不弟弟你留个联系方式呗，玩腻了我接手两天，也算做慈善了，我还没玩过男人呢，还挺好奇……”他话语猥琐，黄煜不知什么时候放下调羹，抬眼面无表情盯着黄辉，等黄辉越说越恶心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终于用手指轻轻敲下汤盘边缘，简洁道：“闭嘴。”黄辉自然不会道歉，他见黄煜起了气性只会觉得爽快，他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挥手：“眼神别这样，吓唬谁呢，你和一个男婊子在一起，还装起来……”黄辉无所谓的调侃声刚落，黄煜直接抬手，捏着餐盘扇了过去。他用力不轻，黄辉脑袋被打得直接偏了九十度，作为武器的无辜瓷盘也应声碎裂，瓷片滚落一地，残存的汤汁洒在大理石地面上，**出难看的印迹。边上的佣人低低惊呼一声，但显然都对这两兄弟的矛盾有所耳闻，便并没有要来劝阻的想法，只默默在边上看着。“你他妈上个大学翅膀硬了——”几秒后，晚一步跟着炸开的还有黄辉的情绪，他脑袋被扇得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抹了把脸上的残渣后，勃然大怒地站起，推开椅子三两步绕过来，揪住黄煜的领口另一手狠狠挥拳下去，黄煜却松开手中的汤盘碎片，举手稳稳接下他的拳头，一击被挡，黄辉怒吼出声，想再出拳，黄煜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定在原地。“你借的两百万高利贷快滚成八位数了吧。”黄煜抓住黄辉一瞬间的僵硬，发力把其手臂反扭摁在桌上，黄辉的胳膊肘发出骇人的咔嚓声，人也凄惨地叫起来，黄煜听不见似地没什么情绪，平静得有些冷漠道，“如果想从我这拿一分钱，就摆出求人的样子。就给刚才骂过的人道歉，也一个字都别和爸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