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安定因素

一个月过去，许青与的实习也磕磕绊绊走上正轨，虽然他不善言辞，但认真诚恳的态度还是让几位同事对他产生不多不少一点好感，毕竟谁也不会讨厌一个不拒绝任何工作且永远能准时准点完成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任务的实习生。于是，在第一个月末，许青与正式度过实习考核后，他所在的组甚至有人提议要在周五晚上给他办个欢迎会，这让许青与受宠若惊，面对同事的邀约兔子一般猛地站起，不知所措地摆手。他紧张的姿态逗笑了小组里的人，就连一向严肃的组长夏迎——也就是黄煜那位旧识学长，也笑了：“别紧张，我们隔三岔五都会组织聚餐，欢迎会也只是个由头。”许青与松口气，他再次感谢了这个提议，并为难地表示自己去不了。“我周五，约了人。”“不能推吗？”同事问。“不太能。”同事表示遗憾，并说没关系下次再来也行，许青与点头如捣蒜地再谢几句，坐下时，又听夏迎冷不丁问：“约了黄煜吗？”许青与立刻抬头，眼睛因为受惊睁圆，但他很快知道自己是反应过度，因为这个办公室里除了夏迎没人知道自己和黄煜的关系，他们甚至连黄煜是谁都不清楚。“是的。”许青与小小声回答。“刚进职场时，为了约会放弃社交不是个聪明选择。”夏迎看着电脑，随口提醒一句，不等许青与回复，他又开口，“工作吧。”夏迎的劝告很有现实意义，但实际周五那天晚上，许青与并非去约会，而是去参加黄煜工作室的聚餐。黄煜的工作室名为双鱼，而和黄煜一起开工作室的合伙人，许青与基本都认识，他们大多是从大一开始，就和黄煜一起合伙开发游戏的F大学生，这些人大部分比黄煜年长，当时在社团学生会里也算黄煜前辈，但却纷纷在合作后默认黄煜的领袖身份，平时说笑玩闹时不显露，做起重要决策时都会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黄煜。许青与认为这是黄煜特有的天赋，他不管站在哪都会带着种很可靠的、令人信赖的领袖气质，而黄煜对此的看法则更现实：“因为我想法多，能力强。”他耸耸肩，帮许青与按着门，一锤定音道：“而且出资最多。”于是许青与在他闪着资本主义光辉的语气里妥协地想，好吧，有钱确实也是领袖特质的一种。黄煜的同事们大多也知道许青与，许青与一进门，此起彼伏的“弟妹好”、“嫂子好”就燥得许青与脸瞬间爆红，他干脆要转身离开，但刚后退就撞进黄煜怀里，于是屋内起哄声就更大了，黄煜扶住许青与，笑着责难：“你们别欺负人啊！”“带家属的才是欺负人吧！”里面有谁嚷嚷，于是又笑作一团。许青与在哄笑声中红着脸落座，心情很不好意思地其实还不错。虽然他一向不喜欢处在他人视线中心，但如果是作为黄煜男朋友的身份，许青与便愿意破例。黄煜的朋友大多也和黄煜一样，社交能力拉满，一顿饭吃下来，桌上就没出现过空当，每一句话都有人会热情地接起。除了一个留着长刘海坐在角落的男生，许青与就是饭桌上最沉默的人。中途，许青与发觉那长刘海的男生似乎在看自己，他抬头看过去，又恰巧撞上那男生视线。出于社恐的同病相怜，许青与腼腆地冲他笑了笑，但那男生却立刻低头，不再看了。等聚餐结束，许青与拉着半醉不醉的黄煜往家走，感叹道：“你们工作室，社恐没法活吧。”“偏见。”黄煜幼稚地拉着他的手晃**，“林越之在宣传岗活得挺好的。”“林越之？”许青与莫明觉得这个人名耳熟，他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惊愕地发现这个人，似乎有和黄煜传过绯闻……当然黄煜身上相关的绯闻能拉出从头到脚一长串名单，男男女女各式各样都有，许青与只轻轻皱眉，兀地想起饭桌上那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比划下问，“是那个长刘海的，很安静的那个？”“嗯嗯。”黄煜神色如常，懒懒答道。“他好，可怜。和一群精力旺盛的人一起工作。”黄煜好似完全没听说过绯闻的事，许青与便也不打算提起，只错开话题，说完半句，又煞有其是地拍拍胸口，“我更可怜，和精力旺盛的人在谈恋爱。”“这种话可以说吗？”黄煜笑了，歪头过来，眨下眼，“好色情啊小眼镜。”许青与“啊”一声，没理解，反应过来后羞恼地轻踢下他：“我不是、不是说那个！”“哪个？”黄煜无辜地反问。许青与被他噎得没话说，只能甩开这个流氓自己往前快步走，没两步又被抓住，贴着路灯亲吻。骑车路过的行人瞥见他们，骂句卧槽扭歪了方向，他稳住后骂骂咧咧，说恶心不要脸的同性恋，两人恰好在此刻分开，许青与的“关你，什么事？”和黄煜的中指便同步发送，强硬的态度把那人怼成哑巴，悻悻离开。“没礼貌。”许青与小声说。“我喝多了。”黄煜有些委屈地解释，“你不能要求醉鬼有礼仪。”“…我说他。”许青与把黄煜的国籍友好手势没收，五指也用自己的手指扣下来，“走吧醉鬼小少爷，回家。”路灯把两人贴在一起的身影照得很长，初夏的蝉鸣伴着黄煜不满的“我哪里小啊”的抱怨，混在影子里，慢慢远去了。第二周，因为完成了一个大单，除去每位参与项目的员工都获得了额外的奖金外，许青与所在的小组还被额外批准了一日休假，组员们兴奋地商量后，决定组织去露营团建。然而这次的活动，许青与又很抱歉地翘掉了，这次他面对夏迎投来的不赞同目光，只能心虚地支开话题，因为比起上一次，这次的许青与一点正当理由都没有，他不参与团建的唯一原因是黄煜突发奇想要在租房的小阳台上烧烤，两人便拍板决定下班后一起去采购，再在露台上来个烛光晚餐。即便宏盒的下班时间已经不早，但处在创业阶段的黄煜显然更忙，许青与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等了小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从办公室出来的黄煜。两人和还在苦逼加班的研发打个招呼，出门直奔百货。许青与和黄煜的购物风格有着显著的差异，不差钱的少爷消费观极度狂野，看到喜欢的就直接往购物车里丢，短短五分钟，他推着的小车里就装满了零食，而许青与则在他动作后，从小车里把那些商品一一拿起，细致地看过生产日期，再从架子上挑出保质期更久的商品进行替换。这样做虽然更经济实惠，但也很耗费时间，考虑到距离百货关门也不过一个来小时，黄煜不得不和许青与兵分两路，先去冰柜买肉类和冷冻食品。当黄煜抱着饮料和冰淇淋再找到许青与时，好巧不巧正撞见一场偷盗的进行时，许青与仍站在货架前专注看着配料和日期，他身后一位黑衣男子鬼鬼祟祟贴过去，从他口袋里拿走手机。那黑衣男成功得手，刚想溜走，一转身，很不讨巧地直直对上黄煜视线。黄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着顶上的监控轻轻抬下下巴，黑衣男僵硬片刻，乖乖转身，把手机塞回许青与兜中，快步离开了。黄煜和其擦肩而过，没有要拦的意思，今日他心情不错，不想浪费约会时间和人扯皮。他只在脑海里短暂纠结下要不要告诉并嘲讽许青与被人偷了都不知道，戒备心太低了……但他又很快打消念头，只去到身后，用膝盖轻轻顶下许青与，把人怼个踉跄，睁圆眼回头时，笑着揉他脖子，感叹：“怎么这么好欺负啊小眼镜。”然后把其还在兜里摇摇欲坠的手机揣出来，放进自己包里，避免这位好欺负的男朋友在一家超市里二次被盗。原本这次盗窃事件，许青与应该是不会知晓的，但哪想在几个月后，许静手术顺利完成在康复期了，许青与也通过答辩成功毕业，在宏盒转正入职后，这个插曲一般的小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许青与知晓了。那是一天看似寻常的夜晚，加班完回家的许青与，和在家里仍在持续工作的黄煜以亲吻的方式打个招呼，然后便瘫在沙发上，和许静打起电话。通话结束后，许青与发现了大学城区的大学群里消息暴涨，他点进去一看，最底下的消息就是【黄煜学长上热搜了！】许青与心中一惊，连忙切过社交软件，在榜单上很快找到黄煜大名，他愕然地点进去，黄煜的年龄毕业学校，乃至现在创业的工作室，都被爆了出来，明晃晃摆在话题上。老实说黄煜这次出名，完全是意外事件，先是某个个人视频号投稿发了一段#尴尬小偷大赏#的视频，被投稿到大流量的搞笑博主那，小爆了一次，然后视频主人公之一——黄煜，则因为优越的颜值，被好奇的网友扒出身份，光速飘上热榜。那段视频就是几月前在百货，黄煜一言不发逼得小偷乖乖归还赃物的监控，即便像素不高，里面小偷肉眼可见的慌张和黄煜似笑非笑的俊脸，仍是引起了评论区很高的关注度。而作为视频的次要主角，那个被偷的顾客，许青与则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刻，许青与更关心的一点是，黄煜的信息怎么会那么快被找出来？而且明晃晃被挂在大众平台上？大数据时代，许青与并不觉得在网上曝光隐私是件好事，他看着那热搜急速上升，做了大半年宣传工作的经验拉响警报，告诉他这后面肯定有人为操控。许青与脑袋嗡一响，第一时间想到黄煜那个吃喝嫖赌一项不落的亲哥，虽然不清楚黄辉目的，但他还是一下从沙发上翻下来，急切地拉门冲进书房。门一打开，黄煜冰冷的声线扑面而来。“……我没授权，你们这是私自行动。”许青与从未听过黄煜用这么严肃的语调说话，一时间噤声呆在原地，十几秒后，才悄悄走过去，站在桌边。黄煜靠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不佳，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怒气。许青与听了会儿他和那头人的对话，明白了来龙去脉——工作室在发现黄煜相关的热搜话题后，认为这是免费的宣传机会，便借着黄煜这个窗口，宣传即将上架的游戏。老实说，这确实是一本万利的宣传手段，只牺牲了一些个人隐私，就换来几十万甚至百万预算才能达到的关注度。性价比极高的选择——作为正在从事这个行业的新人许青与，从客观角度下了判断，但从亲近的人、身边的人、男友的角度看……许青与逐渐皱起眉来。黄煜的眉间也皱着，但在他通话期间，热搜序号越来越高，和工作室、和游戏的内容关联也越来越多，这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情况，而作为一个创业人，作为一家刚起步公司的领导者，黄煜内心也不得不缓缓向一个，他本不应该愿意看到的方向倒过去。“bug测试和修复需要加快进度，内测也要加快提上日程。”他最终做出判断，说，“大众对一件事的关注不会超过两周，如果要更好的利用热度，我们至少需要在这个月内上架。”许青与站在边上，听着黄煜冷静的话语，心中不断涌现出浓重的不安。他莫名地、忽然地想到几日前，夏迎在拒绝宣传组提出的用甲方公司代表作为营销宣传点这个提议时说的话。“用素人做营销或许能获取一时利益，但人是多面体，缺乏包装的素人在一段时间后肯定会被大众抓住缺漏，那时候，之前吃的营销红利都会加倍反噬到产品、乃至这个人的身上，这是得不偿失的选择。”夏迎的话语在耳侧响起，黄煜已然起身，他一手挂断电话，另一手披上外套，快速说：“我要回公司一趟，别担心，早点睡，晚安。”然后他碰下许青与脸颊，装好电脑，匆匆离开了房间。他动作是那么迅速，以至于许青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