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煜的话语砸下,包厢内寂静一秒,张父率先冷笑,打破沉默:“倒是很坦**。”他抬眼看黄煜,讥讽道:“就是外面现在流言蜚语多得很,你笃定不分开,你那同性伴侣可不一定顶得住。”黄煜右眼轻轻跳下,面上表情却不变,他没反驳也没回话,只乖顺地把茶杯给到张颖手里,微微欠身,道:“为了自我私利,欺骗了您和张家,我在此道歉,对不起。”张父抬手止住张颖倒茶水的动作,盯着黄煜嗤笑声:“这就完了?你拿我女儿作梗骗张氏分出利益,又把绯闻闹得满街都是,让我女儿难堪,还打张氏的面子……这一出出下来,是轻飘飘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那您想如何?”黄煜垂着眼睑问。“你跪下,磕个响头,我就接受道歉。”“爸!”此话一出,黄煜还没反应,张颖先怒了,她把茶壶往桌上一放,“说多少次了我和黄煜是约定协商,没被骗,你这拿着偏见要挟人下跪,还有没有道理了?!”“老张,你这要求,确实有点太不顾孩子脸面了。”黄有为也不赞同,黄煜面子是其次,要传出去黄家的人给张父下跪,那黄氏的面子可丢大了。黄煜最后开口:“张叔,您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在场三人都出言反对,张父也没坚持,他本来也没打算做那么绝,只对边上坐着的秘书使个眼色,秘书便无声地起身,推门出去了。“你不跪,也行。”张父道,“我在这地方酒窖有点藏货,你就以酒谢罪,喝出诚意来,我也可以接受。”说着,秘书带着几个端着酒的服务员进来,几下呼吸间,桌上就摆了十个酒杯,玻璃里红的白的洋的土的,什么样的酒都有。那几个杯子可不小,喝下去胃不出问题,人也差不多该不省人事了,连黄有为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怕这几下下去要把人送医院了,黄煜却只扫一眼:“希望您接受道歉后,不要再迁怒黄氏。”“那是自然。”得到肯定,黄煜神色略微一松,他走到最左侧的酒旁边,张颖见他真要喝,皱眉再不满道:“没必要吧,这全喝下去,指不定得去医院洗胃了!”“这是家里生意上的事。”张父这次却不退让了,只淡淡说,“你现在也是做生意的,看着点学着些。”“张叔叔如此大度,我十分感激。”在黄有为犹豫,张颖劝阻时,黄煜已经拿起了杯子,他看着张父说,“我能理解叔叔您对女儿的维护之心,我便想请您做个见证,这事之后,我不会再和张小姐有任何除去商业合作以外的联系,且也不会参与张、黄两家的合作,以免惹您烦心。”此话一出,黄有为脸色大变。黄煜这话说的,断绝了联姻的可能不说,还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北边地皮的开发大概率会是黄氏后五年工作的重点,黄煜若是不参与两家合作,就表明五年内,他不会回黄氏,至少肯定不会回来熟悉黄氏的业务。当时提出的三个条件,三选二时,黄煜毫不犹豫放弃了第一个——让黄家三年内不要干涉自己创业,黄有为还以为他回心转意,没想到黄煜算好了,在这埋着线等呢。要是张父真的点头,那本来只是私下约定的,没任何实际约束能力的“条约”,就真有了见证人,黄煜短时间内,甚至有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回黄氏了。黄有为怒视黄煜,想开口抢断,不让张父作答,但张父已经洪亮开口:“好小子,我欣赏你这种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风采,这个见证人,我做了。”黄有为真急了,呵斥黄煜道:“你又自作什么主张,和张家合作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说不要就不要,对得起你张伯的宽宏大量吗?”“欸,没什么对不起的。”张父挥挥手,冲黄有为皮笑肉不笑一下,“小辈有小辈的选择,随他们去吧。”经此一事,张父算是看开了,他原本不让张颖创业,也不是真想把她逼上绝境,只是怕自家孩子在外面万一被人坑了骗了,自己护不住。然而他还在一侧忧心忡忡呢,自家女儿倒是先联合外人把自己骗了,张父恼火又哭笑不得后也释然了,孩子爱干啥干啥吧,反正这么大个张家在后面兜着呢。但是联合自家女儿骗人的外人还是要教训的,动歪心思眼想套牢自家女儿分张氏蛋糕的黄家更是要教训的。张父心里门清呢,那黄家大少爷是个远近闻名的废物,但这小少爷倒真是有能耐有气度的,要是他继承了黄氏,那黄氏未来还真可能压张氏一头。但现在黄煜志不在此,张父也乐得推他一把,看黄有为吃瘪。被张父怼回,黄有为心中恼火更胜,但黄氏还指着张氏合作,不能撕破脸,而黄煜已经仰头,把第一杯酒灌进喉咙。黄有为只得压着火坐下,他盯着黄煜瞬间被烈酒烧得通红的喉咙,担心什么早消散了,甚至开始期盼他最好扛不住这十杯酒,自己好在从中作梗,把合作拿下来,再把那恼人的“约定”破坏了。和许静分别后,许青与如同游魂般走回夏迎的居所。无论许青与再怎么辩解,许静都认定他当了小三,堕落地“走捷径”,她说到最后气得站不稳,一副随时可能昏厥的样子。许青与本想送她回去的,但许静狠狠扇开他的手,指着他鼻子道,如果他不“改邪归正”,就别再来联系,自己不会认这个儿子!进了门,浑浑噩噩地跟夏迎打过招呼,许青与脱力地坐下,被最亲近的人误解的难过悲伤痛苦,迟来地浮上来,这种难受和他一天内经历的所有其他“旧伤”一起,不断地在他千疮百孔的心脏上继续落刀。许青与太难受了,以至于手机再次震动时,他竟然忘了自己正在被骚扰,条件反射地接起陌生的电话。“小三他妈的能不能去死啊!祝你早日得艾滋病,卖屁股的恶心狗东西!”尖锐的话语如毒液般喷洒出来,许青与被喷了个彻底,要去挂断,却又在身体不自觉地抖动下按到免提,瞬间,那恶毒的话语就响彻整个房间。夏迎愕然地抬起头,许青与对上他的视线,不自觉眨下眼,从脸颊骤然的湿润后知后觉自己哭了,他觉得丢脸又惶恐,咬了咬嘴唇,用力把电话挂断了。房内陷入一片死寂,许青与挫败地低下头,眼前一片模糊。几秒后,夏迎走过来,把纸巾盒推到他面前,许青与仍埋着脑袋,抽出两张纸巾,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他擦掉脸上的水痕,要去碰手机,又不敢,仿佛那是蛇蝎般远离,最后夏迎帮他把手机放进兜中,问:“要出去走走吗?”几分钟后,许青与和夏迎一并走在街上。许青与有点浑浑噩噩的,要在两天前,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到上司家借住,还要和上司一起夜游散步。但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眼下和夏迎走到一起,也不过是离谱的事中不那么离谱的一桩。冷风一吹,许青与清醒了一些,他想自己应该感谢下夏迎的体贴和帮助,这样才契合人情世故,但他太累了,便只闷头往前走。于是两人的夜游就很奇怪,夏迎在前面走着,许青与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中途许青与被石块绊了下,闷哼了一声,夏迎瞥他一眼,可能怕他心不在焉出事,便放慢脚步,和他同行了。两人沉默地绕了个大圈,快回到租房楼下时,一群大学生似的年轻人喧闹着路过,其中一个瞥一眼许青与,回头和同伴开口,夜风吹来他的言语,他说:“许——”许青与一个激灵,血液都冷了,网上的谩骂,电话里的诅咒一下浮上心间,他慌不择路地要转身,不知该逃向哪,然后又被不平的路面绊了下,直愣愣要往地上摔。他一副以头抢地的模样,不是破相就是脑震**,好在一旁夏迎注意着这侧,及时伸手,把人往自己这一拎,他的肩膀便代替地面,直直磕上了许青与的脸。许青与冬瓜似地倒人肩膀上,半响脑袋还嗡嗡地,他心里恐慌不断,腿也没力气站直,抓着夏迎的外套筛子般的抖。“许青与!”夏迎见他状态不对,低声叫道,“他们没在说你!”许青与身体一僵,回想前几秒,那男生确实比起“许”的三声,更像是怕同伴太大声了,回身“嘘”一下,让他们别扰民。而他从夏迎的肩膀上看出去,那一窝年轻人已经走远了,看样子是对自己没什么兴趣。许青与猛地喘两口气,终于拾回些力气,他正要道谢,撑着夏迎的手臂站直,但又瞥见什么,彻底僵住了。不远处的小区门禁边,年轻人离开的方向,黄煜站在夜色中,看不清神色地幽幽望向这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