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酒的人脑袋转得总慢一些,许青与大脑还没处理过来夏迎的话,思绪已经自作主张飘回去,他恍惚一下,仿佛置身在深夜家门口的那条街上,自己喝得烂醉撑不起身体重量,全靠身旁人扶下车,却在偶然一抬头看见马路对面的黄煜,腿便像生根了一般,走不动路了。立在墙边黄煜,这是许青与断片前最后看见的画面,而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那时对黄煜余情未了,这才看到了幻象……如今夏迎纠正记忆,肯定了那个情景里黄煜的存在,于是那个朦胧的画面便一下在许青与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甚至能看见黄煜淡漠的神色,看清其投往这边的视线……“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我一直以为是我看错了……”许青与心境复杂起来,那次醉酒后,夏迎也未提过黄煜,这便让许青与加深错误印象,笃定看见的人是个幻象。说到这个话题,夏迎更是无语:“当时你看他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他,便没多提。”夏迎说的是实话,当时在夏迎的视角里,许青与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站着不动几秒,忽地埋头开始步伐踉跄地往公寓楼里走,夏迎怕他摔了跟上去,只在走前抬头扫一眼对面,发现了黄煜的存在。许青与愣了愣,挺直的背稍稍弯了些,他再喝一口鸡尾酒,没来得及再想什么,又听夏迎再开口:“不过后来,黄煜有联系过我,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许青与刚散下去的精神一下又集中,他抬眸再次看向夏迎:“你怎么回的?”“我回‘和你没关系’,然后他好像很生气,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夏迎回忆着说,“说起来有些离谱,他把你害成那样,拉你上热搜给他的公司、他的未……给张小姐挡枪,结果还装无辜装不知晓,我把你因此对镜头产生心理阴影的事摆出来,他便干脆把我拉黑了,真是……”回想起来,夏迎仍是能清晰感受到当时的不爽。在学校时他就对黄煜这个学弟喜欢不起来,觉得他做事不看后果,太张狂讨厌。结果没想到黄煜这人居然还如此能推卸责任,说不过便干脆拉黑,此番行径让夏迎更是对黄煜一点好感都无。再加上先前许青与“被甩”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历历在目,夏迎真不希望许青与和黄煜再扯上什么联系,便也没和许青与提黄煜找上自己的事。“不是……”许青与握着杯子的指节因为用力白了白,“我当时上热搜,应该不是黄煜干的。”虽然在刚分手时,许青与也误解过,觉得自己被拉上去挡枪,不是黄煜的主意,也应该有黄煜的默许,毕竟黄煜是那么一个无所不能形象……且当时双鱼相关话题降得飞快,许青与知道双鱼的决策一般由黄煜直接下达,想这次也不会例外,便一瞬心灰意冷,给黄煜安上罪名。可等那些伤痛和情绪过去了,许青与客观回看,便有了不同想法。首先双鱼的损失并没有因为热搜的撤去而减少多少,相反把自己推上去,让更多人关注到黄煜的私德问题,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公关举措。再次,黄煜真的是那种,会为了保全自己利益而把他人推出去的人吗?凭借着十年的相处经历,许青与觉得他不是,而现在,各方面消息的补充,也证实了许青与的判断,黄煜确实不是。若像双鱼员工所说,黄煜当时被强抓回家,通讯工具都被没收,那他又如何有能力联系双鱼或是其他人来做公关决策。想到那被全员裁去的双鱼宣传部,黄煜在与夏迎对话中表现出的一无所知状态,以及被送进监狱的黄辉,和发疯的黄家人。许青与默默在心中做出个推论——当年自己生日时发生的舆论风波,大概是黄辉发起,黄家推波助澜,最后双鱼宣传慌乱做出损人利己的判断,这才把无辜的自己推上舆论峰顶,变成牺牲品。至于后来双鱼的裁员,黄辉的进局子乃至现在黄家的落败……夸张一点联想,可能都和这些事有关系。许青与垂下眼,酒喝多了就容易乱想,他想到先前,在滑冰场、在树藤边,装着失忆的黄煜,被拆穿失忆的黄煜,反复说着对不起。或许他是在和夏迎对峙那刻才知晓,自己竟成为掀起风暴的蝴蝶,扇下翅膀便把许青与放置到了风暴中心。而许青与却是在此刻才彻底知晓,黄煜在这场风暴里,也不过是只被人捏住翅膀的蝴蝶。这晚,心事重重的许青与理所当然地喝多了,不过这次他却很沉默,舌头像也被酒精麻痹了,问什么都不说。夏迎看他这个状态便知自己又得当一回保姆,结了账叫车把人送回去。车开到许青与公寓楼底下,夏迎扶着许青与下了车,没走两步,许青与又不动了。“怎么了?”夏迎问一句,顺着许青与脑袋偏转的方向看过去,望见了马路对面的黄煜。虽然黄煜大晚上戴着口罩,但那个身形还是一下让夏迎认出来了。眼下这情景简直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夏迎还没来得及晃神,就听许青与开口:“学长你先回去吧,我和他有事聊。”原来不是不会说话,只是要分和谁说。夏迎心中一哂,不过他早在今晚甚至之前的酒局上,从许青与喝醉时的呓语明了,许青与对黄煜的情感,从来没彻底斩断得了。而从旁观者视角来看,尽管夏迎再不喜黄煜,也必须得承认,这两人至今为止都能算藕断丝连的两情相悦,分开的原因和感情没什么关系。“行。”夏迎也不墨迹,松开他干脆利落上车,和司机报了自家地址,车便缓缓离去了。许青与在原地站了会,因为酒精的原因,他现在看东西有些晕,他定了定神,正要迈步过去,却见黄煜已经穿过马路,站定到自己面前。“怎么喝这么多?”他不轻不重地问。听他这么一说,许青与便闻到他身上的洗发水气味,这么多年居然没变,还是大学时的薄荷,同时许青与也闻到自己身上的酒精味,对比起来着实不能算好闻。许青与专心在嗅时,黄煜又开口了:“好廉价的酒味。”他话语有些冷,带着刺,不知是上午被拒绝了一次心情不好,还是看到许青与和夏迎回来生了酸气,又或是两者都有。哪里廉价?许青与被他带得皱了皱鼻子,说:“78呢。”“什么?”黄煜一下没明了。“鸡尾酒,78呢,不廉价。”许青与如此认真地计较,与上午的冷淡不同,他此刻面色嫣红,视线亮晶晶的认真,看起来不像许组长,像小眼镜。黄煜的眉宇被这个想法稍稍抚平,却又在想到他是和谁喝酒喝成这样时再次蹙紧。“我上午给你的酒,七十八万。”黄煜说,“你放着万倍昂贵的好酒不喝,去喝这劣质糖浆。”他说:“许青与,你品味好差。”“我不要你的酒。”许青与也开始皱眉了,他晃了晃手,“我要你给个说法。”“什么说法?”“你来我家楼下做什么?”“等你。”“等我干什么?”“想见你。”“为什么想见我?”“因为喜欢。”“哦。”许青与慢吞吞地品了品这句喜欢,“那三年前我问你,你怎么说,不喜欢。”这个问题很难答,黄煜大概也想不到,许青与会忽然翻起旧账。“那时我喝醉了。”黄煜沉默几秒,轻声说,“喝醉的人说胡话,不当真的。”许青与抬眸,想问他三年前为什么喝醉了,看他片刻却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你怎么还戴着口罩?”黄煜说:“感冒了。”“感冒会肿脸吗?”许青与指了下,嘴角扯一扯,“左边,凸出来了。”黄煜“哦”了一声,把口罩往左脸上扯了扯,那口罩比一般的口罩紧些,竟是把那肿块勒得弧度淡了些。许青与嘴角的弧度也淡了些,他看着黄煜面不改色地把肿胀压下去,也不解释为什么脸会肿这个大个包,心里便慢慢升起些火,伴随着说不清的失望。“你之前说过,要追我。”许青与忽地开口。“对。”黄煜的声音闷闷的,却很迅速地接上了许青与的句子。“哦。”许青与却为因这及时的反馈的而改观,他皱起眉,郑重其事地说,“黄煜,你真的一点都不会追人。”顿一下,很快地又补充一句:“别追了,浪费时间。”不知道几次的拒绝了,即便是做好穷追猛打,也确实在打持久战的黄煜,一天内被回绝两次,眼神也不由得暗了暗。但又很快亮起来。“前面那句,我承认。”他细微地耸下肩膀,有些无奈地摊手,“我没追过人,没经验。做得不好还麻烦许组长体谅下。”“后面那句。”他的声音忽地变轻也变快了,“你喝醉了,在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