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我需要

如果说黄煜的神色如同风雨降至时的云，那他所说的话就是已经落下的雨。许青与被浇得一个激灵，下意识伸手，拽住黄煜的袖子，好像生怕下一秒哪个角落窜出来个黄辉，就要把黄煜带走了。但黄煜并不是会因为被人针对就心慌意乱的人，至少黄辉在他羽翼丰满后，就再不构成让其在心中掀起巨大负面情绪的威胁，黄煜现在如此紧张，与其说是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更多可能是，害怕牵连到许青与。许青与在伸手的那一刻，终于也意识到这一点。“会波及到我吗？”许青与捏着黄煜的袖口，确认自己的判断。“以黄辉的性格，很可能会。”黄煜肯定了许青与的猜想，他的心情显然仍很糟糕，但他还是回握住许青与，安慰似地捏了捏他的手，露出个安抚的笑，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所以这段时间小眼镜你要离我近一点，最好寸步不离。”“实际上，最近除了工作时间，我们基本也是寸步不离了……”许青与说着，看见黄煜的神色，忽地一顿，道，“你不会打算陪我去公司……黄辉胆子没有那么大吧？”“不一定，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材。”黄煜说，他神色又绷起来，他没有否认这种离谱的可能性，因为黄辉就是这么个蠢坏到骨头流脓的混账。于是许青与的脸色也稍稍变了，被人在暗地里盯上的不安如同蛇一样阴冷地顺着脊椎上爬，许青与忍不住打个寒颤，只觉毛骨悚然，大概是他看起来太紧张，于是黄煜反过来抱下他，语气也轻松起来，道：“这只是我的猜想，不管怎样，我会解决的，不用太担心。”说着他帮许青与拉开车门，笑下道：“上车吧，我们先回去。”回去的路上，许青与思绪万千。听闻消息的震惊和惶恐过去后，更多复杂的心绪涌上来，他想到黄煜刚失忆那阵，俞金打来电话，言语刻薄态度急迫地逼问自己黄煜的去向，当时许青与还觉得是俞金这个当妈的关心则乱到处乱发泄情绪，现在看……她怕不是只担心黄煜跑出来出什么“意外”，很快地恢复记忆，会影响她接大儿子回家的计划。想到这，许青与心中升起几分荒谬，他对俞金的偏心感到难以置信，觉得一个母亲不可能做出这么离谱的行为，但他马上又想起俞金因为黄辉伏法而捅黄煜刀子的事，便又不得不承认，俞金就是这么个愚蠢偏执还偏心到极点的人，于是许青与心中紧跟着升起几分愤怒，他偏头看黄煜，想到他刚失忆被自己在街上捡到时，身上那些交错的伤口，不知哪道是车祸的新伤，哪道是俞金所赐的旧痕……失忆到16岁的黄煜对自己眼前虚伪恶毒的亲人的计划一无所知，但可能也聪慧地从其遮掩的态度察觉不对，便哪怕穿着病号服也要跑出来，但又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避难所，哪里才有真正在意自己的人……这才在雨天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被高中生堵着欺负……许青与不自觉长出一口气，此刻正巧红灯，黄煜把车停下，单手扶着方向盘，靠许青与的手垂下在身边，许青与不自觉地去握他的手，自言自语一般说：“幸好我捡到你了。”黄煜转过头来，对上许青与复杂的视线，看懂了里面的心疼和怜悯。黄煜不喜欢收获这些情绪，他不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很狼狈、很可怜、很不黄煜，但是他喜欢许青与关心自己，并为此能接受一切原本并不喜欢的标签。于是在黄煜心有灵犀般地猜到了许青与的心思后，他反握住许青与手，轻笑着重复：“嗯，辛亏你把我捡回来了。”许青与的眉间还皱着，他看起来难得地有些生气，为黄煜所在家庭里遭受的不公对待，这种情绪甚至影响到他的表达能力，他生气地闷半天，但心中骂人的词汇又实在稀缺，便最后只道：“黄有为和俞金，真的不配为人父母。”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又道：“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他们对我其实还行。”黄煜反倒在这时候对黄家人没什么意见了，“至少他们保证了我在优渥的经济条件下长大，不过我也差不多还清了黄家的养育之恩，不需要再顾及什么。”他说得轻描淡写，听得许青与却越发堵心，如果不是完全没被选择过，谁又愿意那么干脆利落地和家庭划清关系。但许青与心堵也不单单只因为这点，他从黄煜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隐藏信息，也对上之前自己心中隐隐的猜测，便问：“我们分开这几年，你一直在处理和家里的关系吗？”“嗯。”交通灯灯绿了，黄煜单手扶着方向盘，发动了车，“本来计划着毫无顾虑来见你的，结果还是没处理好，把你牵扯进来了…对不起。”这一次，许青与没有回应道歉，他沉默片刻，轻声问：“在你计划中，如果你一天没处理好，一天就不打算来找我是吗？”“原本是这样。”黄煜承认，随后他便立刻感觉许青与握着自己的手微略松了下。“所以，如果黄辉这件事不牵连到我，你原本也打算闭口不谈是吗？”许青与声音平平的，但心口那股堵塞的气更沉了些……其实说气也有些夸张，因为那倒也不是真气，只是很无奈，很无力，又有些失望。他能理解这是黄煜的性格，也是黄煜爱人的方式，但是如果黄煜和三年前一样，坚持这种一声不吭的“沉默的”、“拖延的”、“容易令人误解的”爱，那许青与就还是那个会被他推远的人，尽管他本意并非如此，但一遍遍努力往推自己的人那靠，对于许青与来说，也实在太过疲惫了。“不是。”但出乎意料的，黄煜驳回了许青与的猜想，他用力握住许青与的手，不给其抽走的机会，他说，“虽然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但在这件事上，或说在以后和我有关的重要事情上，不管会不会波及你，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只要你想知道。”此话一出，许青与的眼睛因为诧异略微睁圆些，他顿一下，随后很快地说：“我想知道。”黄煜似乎轻笑了一声，提醒道：“基本都是多不胜数的烂事。”“那我也想知道。”许青与以为他要反悔，便看着他清晰道，“你愿意说多少，我就听多少。”他话语里的坚定和迫切，反逼得黄煜沉默了片刻，在把车开过一个短暂的隧道后，黄煜开口：“其实我在得到消息时，是不愿意告诉你的。我才刚追到你，没牵够手没亲吻过几次也没机会说多几次爱你，如果因为这些破事把你吓退，不喜欢我了，那我真的会后悔到发疯。”“不会。”许青与说，“我的喜欢没那么随便。”“我知道。”黄煜侧过头，很快地冲他笑一下，“只是预估下最差的可能性。”没有这种可能性。许青与想。他问：“那最后，为什么又说了？”于是黄煜笑了，轻快地开口：“因为你不是说要‘试着’爱我吗？我感觉如果这次不说……那你就不会再试了。”又是一个红灯，保时捷的车速慢下来，最终停在白线前，黄煜转过头，看着许青与，眼眸中的情绪比打进车窗的午后阳光还刺目些。“许青与，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他坦诚地承认自己的卑劣，“我不满足于喜欢，我需要更多，我需要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