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怎么当妈似的

陈禾进高中住宿后每天六点二十跑操，继而早读，翘操会被沈卫国发现，然后挨骂。课程很满，偶尔节假日会有活动，偶尔学校也背着教育局补课。日子过得像打仗。请假后终于过得松快些。陈禾请假后除班主任还接到了其他几个任课老师的电话，内容大同小异，都是问真的病了还是有其他原因才请假。沈卫国甚至难得地表示了关怀，跟陈禾说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跟学校说。陈禾说就是纯感冒，然后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沈卫国不疑有他。今天起来早上八点，陈禾找了身衣服穿，下楼恰好赶上菜市场收摊。家里没有砂锅，陈禾没他妈会讲价，他花80买了口小砂锅回去。冰箱里有只洗好了冻住的鸽子，陈禾把它跟山药、黄芪丢一块煲汤。在做饭方面陈禾比老妈有天赋。十点二十，他带了汤跟两个菜打车去了医院。老妈缝了针，其余没太多问题，这会儿躺病**抬起一条腿用手机斗地主。“别玩了，您那个脑子玩不来这个。”陈禾把饭菜从保温桶里一一拿出来，“吃饭吧。”病房是双人间，帘子那边住了个跟老妈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女人一见着陈禾就问李春：“你儿子？”李春不玩斗地主了，她把鸽子汤匀出去一份给女人，然后说：“是啊。”“真俊。”女人评价。李春疑惑地看了看陈禾，摸摸下巴问：“是吗？”“是啊，跟小明星似的。”女人又转头看向陈禾，“这汤你煲的？”陈禾嗯了一声。“不得了不得了，你有福气。”女人语气难掩羡慕。不过根据陈禾的经验，这个年龄段的人在言语表述时往往善用夸张这一修辞手法。真羡慕还是假羡慕，陈禾不清楚。“你老公还好呢！”陈禾他妈大大咧咧地说：“两头我总要占一头吧。”这些聊天都没意思，陈禾出去帮他妈办出院手续了。回来之后老妈还在跟那女人聊天，电视机播放着情感栏目，台词是记录普通人的情感传奇云云，也没人看。“这个出院的票据。”陈禾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找了瓶牛奶压住，“店里的东西我收拾好了，哪些缺货要进的给你列了个单子就放在收银台下边的柜子里……”“你要走啊？”李春擦了擦嘴。“是啊！”陈禾叹气道：“我还是个高中生，要上学的！”“真辛苦。”李春以前不爱念书，早早辍了学，但她不是那种自己人生过不好就放肆地要求自己下一代必须怎么怎么样的家长，“等毕了业咱店歇业一阵，我带你出去旅游。”“妈。”陈禾喊她，然后一边收拾饭盒一边说：“我打算今天就回学校上自习了……”“行行，学习最要紧。”李春得意道：“你这么聪明，肯定能上个牛逼学校。”陈禾心道，放屁，我那成绩纯是靠自个努力，跟脑子没有半点关系。“还有，陈斌辉再找事你尽快给我打电话。”陈禾笑了笑，“我下回保准十分钟内赶到。”李春说得了吧，然后象征性问了问儿子的上次月考成绩。“年级16，语文差点意思，其余还行。”陈禾东西都收拾好。“嗯……”李春非常开明地挥了挥手，“总不能样样都飞天上去，不然别人不活了。”陈禾觉得他妈说的有道理，也没啥好嘱咐的了，他说“走了哈”然后把门也带上了。路上树枝光秃秃的，陈禾给他妈送了饭但自己还没吃，原本想逛逛街边摊随便买点，但都没有他爱吃的。上次送周牧一回学校的时候路上还挺多值得一尝的东西，现在估计是还没到时间，选项特少。点外卖好了。回家后陈禾接了朱鸣涛的电话，当时他正找了一部番剧窝在卧室的地上看。朱鸣涛说了一大堆，好像是怕他病死在家没人管，问火葬场选第几炉。陈禾说第一炉，寓意好，然后挂了电话继续看剧。外卖到了。陈禾家住在店铺的上面，外卖员送不上来。他点击暂停，拿外卖，飞速归位，耗时两分二十八秒。一般吃饱了就困，陈禾躺在一堆外卖残骸的地上睡着了。他睡眠爆炸好，哪都能睡，不论困不困都能进入睡眠状态。睡眠好的秘诀是不要有那么多的人生迷思，不要自我怀疑，以及不要恐惧将要发生的事。当然，明白归明白，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码事。连续两天叶爱和周牧一之间的位置都是空的，这些天发下来不少复习资料跟试卷，周牧一替陈禾整理了摆在桌上。王康远好几次忘了陈禾不在，翘起椅子想找他扯闲，转过头了才意识到这家伙请假了。下午第一节 课结束，数学老师开了句玩笑，“你们班陈禾不在我想找个人骂骂都不知道挑谁合适。”确实，各科老师讲课的时候一般喜欢找个大心脏的同学开玩笑般象征性骂两句，活跃气氛。陈禾不记仇，嬉皮笑脸，即使被训了也转头就忘，实在是挨骂的绝佳人选。叶爱因为数学老师这话没绷不住，笑喷了，班里其他人就跟着一块乐呵。“他背着我们上网吧去啦。”楚永继他们组位置比较靠前，抢着回话。“我昨晚看到他王者小号在线。”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么？他怎么能睡能玩成绩还好？”数学老师整理好教材，“我得好好问问你们沈老师。”楚永继开起陈禾的玩笑肆无忌惮，“他语文不行。”“多不行？”“烂穿地心了。”数学老师笑着说怪不得你们沈老师天天发愁。这会儿氛围好，大家都在笑，周牧一没有。他在想球赛结束自己追着陈禾跑去百货超市那天。周牧一眼睛跟蒙了纱一般，他看不清李春的脸，也不记得陈斌辉长什么样……就记得陈禾劲瘦的身体挡在李春和陈斌辉的中间，手提着钢管，流血了。李春、陈斌辉、陈禾，算一家人吗？不算吧。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高二年级负责宣传工作的老师在A班讲台叫周牧一的名字。上次月考年级前二十以及各科的单科状元要去拍宣传照。“陈禾呢？”那老师照着自己手机里的名单找人，“快找找你们班陈禾。”“他不在，请假回家了。”有人回答道。“那算了。”周牧一不适应和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聚在一个镜头里，不喜欢呼吸着其他人的呼吸。结束拍摄后他去了食堂三楼。一中一二楼是学生食堂，三楼教职工食堂，周牧一的大伯周全友现在是市教育局审批科科长。三年前也在一中搞行政工作，新城一中升学率提上去后他大伯也跟着升到局里去了。周全友拜托曾经的同僚照顾侄子还替他弄了教职工的饭卡。饭菜种类差不多，但三楼人少要安静很多，周牧一可以边吃饭边用耳机看网课。晚自习六点四十开始，周牧一去校园超市买了一罐咖啡，路过货架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款盒装标有“高钙”的牛奶。陈禾爱喝这个，那人总是早上翘了早操，快迟了还叼着牛奶慢悠悠地赶早读。周牧一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把那盒牛奶也结了。买都买了，自己又不爱喝，不如放陈禾桌上等他回来了喝。周牧一想，这不是特意给陈禾买的，但浪费不是好习惯，所以才给他。快到时间，周牧一推开教室的后门进去看到自己的椅子跟陈禾的并到一起。还躺了个人。陈禾委委屈屈地睡在上面，估计是教室的光太亮了，脸上罩了件校服。周牧一站在后面愣了会儿，他没有把陈禾叫醒，而是把那盒牛奶放到陈禾桌上。陈禾醒的时候脸上睡出个红印，头发也乱，他胡乱把校服套自己身上然后爬起来把椅子还给周牧一。“不好意思啊……没注意你来了。”陈禾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如平时清晰，有点懵。周牧一说没事。陈禾呆呆看着自己桌面欠下的作业，抓了抓头发，最后才看到那盒牛奶。陈禾以为这是周牧一不小心错放在自己桌上的，于是又放到周牧一桌上，并且评价道：“有品位，这是我觉得最好喝的奶，我家店里老进这款货。”周牧一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陈禾什么意思，他说：“给你的。”“啊。”陈禾说：“是吗？还是你对我好……”周牧一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其实是误拿。但陈禾没给他机会，自顾自分享起了生活，“鸡哥那组的人居然趁我不在四处造谣我逃课上网，好气。”陈禾嘴上说好气，但看表情并不生气，他拆了吸管的塑料插牛奶盒上并且决定把宝贵的第一口让给周牧一。“我不喜欢……”周牧一说。陈禾递到他嘴边了，“巨好喝。”陈禾又说：“别不信啊，真的。”周牧一喝了一口。“是吧？”其实也没有，可能奶味要比其他调制乳重些，但陈禾的宣传语还是有些夸大其词。陈禾喝东西很快，跟周牧一不一样，即使是不太爱吃的东西也会吃完。周牧一觉得陈禾很好养活。打铃了。陈禾这几天欠了不少债，任务有点重，他在两节自习的间隙也没休息而是选择了补作业。这家伙认真起来挺像回事的，耳边再吵也不影响他干活。十点下自习，朱鸣涛在A班窗户上喊陈禾名字。“不要狗叫。”陈禾头也不抬地说。“傻逼么？”朱鸣涛走了进来，“今天你稍微再早半小时来就赶上拍宣传照了。”“真可惜。”陈禾眼睛还看着那道古诗词赏析的题，“我这张帅脸不能挂墙上是咱学校的损失……操，你能不能别老串班？我们老班知道了又得说我。”“沈卫国说你又不是因为我，他总能找到事儿骂你的。”朱鸣涛没什么包袱。叶爱收拾好东西回了宿舍，朱鸣涛就毫不客气地坐人家座位上了，“下回月假上网去吗？我充了卡，请你。”陈禾原本就看不明白这题，不知道作者想表达什么，加上朱鸣涛在边上狗叫后更不明白了。“我语文上不了70有你一份责任。”陈禾叹息道。“去还是不去啊？”朱鸣涛要他别打岔，“我卡都vip了，请你喝啤酒。”他们常去的那家网吧有冰柜，vip可以饮料自取。“他不去。”周牧一把iPad收进包，替陈禾做了选择，“他要补作业。”朱鸣涛早看周牧一不顺眼，但又不敢跟人呛声，而是继续问陈禾，“去不去？”不知道为什么，朱鸣涛总觉得陈禾有点怵周牧一，被管着了。李春不太管孩子学习，陈斌辉就更别说了，相比起来周牧一反倒更像陈禾家长。真是怪了事儿。“我不去，”陈禾顺着周牧一的意思说：“我要补作业。”“周牧一那样子就跟想给你当妈似的。”朱鸣涛在回去的路上吐槽，“你去不去关他屁事？”“你会不会说话？”陈禾要踹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