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跟大家想的不一样

陈禾回去路上一直被朱鸣涛发消息催，他小跑着进自家店门的时候朱鸣涛却跟李春一块坐在收银台边悠哉悠哉地烤火。李春把电脑立在放烟的玻璃柜上看一部苦情剧，朱鸣涛也翘起二郎腿一块看，手里还拿着从陈禾家店里货架上顺的果脯干。那苦情剧的编剧不知道怎么想的，十分钟能爆出两三个雷点。“这女的忒不是东西，”朱鸣涛指着手机屏，“把自己亲生的那个卖了去养朋友托孤的孩子，还强行煽情。那个亲生的不纯怨种嘛真是……”李春无奈摇头，“净瞎拍呢！”不过两人依旧看得起劲，朱鸣涛甚至比陈禾更像李春亲生的。朱鸣涛看了没半分钟又开始摇头，他嫌火炉不够暖就把炉子扯近了点，俨然一副在自己家的做派。在陈禾不知道第几次咳嗽的时候，他兄弟终于把目光从那苦情剧上挪开，“哟，来客人了？买点什么啊？”“买个锤。”陈禾说。“好好说话，没礼貌！”李春说着瞪了儿子一眼，“涛涛今天帮我上货上了一个多钟头，辛苦死了。”“好好好，谢谢我们涛涛～”陈禾酸他。“阿姨你看他，总阴阳怪气的，这会儿还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平时比这厉害多了。”朱鸣涛这会儿也不跟陈禾拌嘴了，抓着李春这棵大树不撒手，“跟他在一块我日子可不好过了。”陈禾又被他妈象征性骂了两句，就在他白眼要翻上天的时候朱鸣涛问：“让你带给我的那成绩单呢？”“我上楼去给你拿。”陈禾蹿上去又下来花了没三分钟。朱鸣涛把东西瞎几把折了两下扔兜里后说要去对街买小吃。陈禾其实挺饱的，但还是挺乐意跟好兄弟晚上一块出去走走。他跟朱鸣涛俩性格相像，阴差阳错地居然一直在一个学校念书。小学还打过架，初中了两人就成了能一块逃课打掩护的好铁铁，被抓了会一起写检讨，像其他所有普通青少年一样有过懵懵懂懂但没戳破的感情……他的这位好发小多往人群的里看两眼，陈禾就能知道那个人堆堆里是不是有朱鸣涛感兴趣的女生。楚永继王康远跟陈禾关系也铁，但陈禾不会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朱鸣涛却可以。这小子实在知道的太多了，不差那么两三件事。“你们班长这回考得咋样？”陈禾问。他们走在那条小吃街上，周围卖烤冷面的跟卖钵钵糕的吆喝声混到一起，有的甚至拿大喇叭喊。不过朱鸣涛还是准确地从中把陈禾的声音给挑了出来，“比我考得好点，我烦死他了。”“没事儿，我感觉这回考试是咱们学校自主命题，题型跟高考对标不上，代表性不大。”陈禾拿语文举了例子，“你去看真题，我真觉得差了几条街。”朱鸣涛找了个卖炸串的摊停下来随便点了几个，又让隔壁摊上个烤鱼过来。他说自己主要是烦他们班长，整天瞎做决策，有什么问题了推给同学，有功劳了全往自己身上揽。“真醉了，没见过比那人还逞能的……”陈禾原本吃挺饱的，但后来发现这家串味道还不错，他一边听一边附和：“这人咋这样啊？”“太过分了。”“真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呗，迟早阴沟翻船。”……朱鸣涛佯装落泪，“就是，就是，哎，还是你懂我。”陈禾吃东西的时候习惯撸一下袖口，不然油溅衣服上了洗不掉，还得被他妈骂。“你还戴个链子？”朱鸣涛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凑过去拎着陈禾的手，“哟，还是手工DIY，生日礼物？”“嗯，周牧一送的，漂亮死了。”陈禾东西也不吃了，开始举起自己左手炫耀，“不过好像不是DIY，是他路边买的吧。”“不会，这就是自己做的，上回咱俩不是去过那个手作馆嘛……我看到他们有这个材料包，我嫌还得租个烤陶土的火枪太麻烦就没玩了。”朱鸣涛语气挺肯定。陈禾不太在意，他说：“哦，是么。”“要是嫉妒就给你多看两眼或者我给你摇段花手。”“再这副德行我把你这宝贝手串扔油锅里炸了。”……朱鸣涛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以后大学填志愿的事。“我们总不至于到时候还上一所大学吧。”朱鸣涛说：“能去一个城市都算祖坟冒青烟。”又过了会儿，朱鸣涛说他想以后学数学。陈禾放下肉串啊了一声，“数学专业啊？”“我比较爱搞那个。”朱鸣涛问陈禾有想法没。“不知道，反正不学数学，我又不爱那个。”陈禾仔细一想还是没想出个结果，“到时候看看哪个比较赚钱再说吧。”陈禾了解得少，不太去想未来，小时候主要是怕想，因为害怕想完后发现自己压根没有未来这码事。后来爸妈离婚日子好起来又已经习惯得过且过了。在还没自己的价值观的时候很容易跟着大环境走，周围的人都说要读书，陈禾他就开始读书了，能读成现在这样子纯粹是能熬夜外加稍有点脑子。之后会怎样呢？会遇到什么人？他都不清楚。……过了会儿，陈禾听到朱鸣涛说：“知不知道周牧一大伯是谁？”“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家有司机。”陈禾老老实实撸自己的串。“咱们高一那会儿教育局不是来了个领导到我们学校指挥工作么，还在大礼堂搞演讲那个，我们班的人说那是周牧一的亲戚。”朱鸣涛说得跟亲眼见过的一样，还把手机拿出来给陈禾看他们班群八卦的聊天记录。消息记录里有说周牧一有教职工的饭卡，能上三楼吃饭，应该是那个亲戚替他打点过。还有一些座机画质的偷拍照片。越往下越离谱，陈禾没兴趣往下看了。“我们自己班都不知道，你们B班怎么八婆成这样？”陈禾把好几百条消息记录草草翻看了一下，然后把手机还了回去。“废话，谁敢舞到正主面前？”朱鸣涛说：“你们跟他一个班肯定装哑巴呗，我保证C班跟楼下其他班传得比我们班厉害得多。”陈禾有些走神，他其实觉得周牧一从入学开始常年霸榜年级第一所以很容易被同龄人套上莫须有的光环从而神化或者魔化。就像陈禾以前看到别人玩IQ检测，说正常人的智力范围是90到110，这种时候往往就会有人开始cue周牧一。类似“他那么厉害，得有130吧。”这种话。慢慢地也会有人开始说“装什么？”“真就人上人呗。”“在A班，所有老师还都向着他，考不好才废物吧？”……这些话陈禾其实也都听过，只不过说的又不是自己，就没放心里去，无视了。刚刚被B班班群里好几百条消息记录冲击了一下，陈禾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百无聊赖地扒拉着吃完了的竹签想到之前那个还剩八秒的绿灯以及周牧一藏在手心很久才拿出来的陶土星星。还有他站在后湾名苑的小区门口很久才鼓起勇气发出“我家没人”的邀约，像一个没人教他怎么说“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玩”的小朋友。陈禾觉得周牧一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厉害，自然也就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