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香樟

大考过后大家绷着的神经会松些，朱鸣涛叫人约了球。由于是他组的局，所以基本都是B班的人。“边上那个场有老熟人啊。”B班有个穿白背心的边扬胳膊擦汗边对陈禾说。陈禾不知道为啥要跟自己说，于是看向朱鸣涛，问：“边上那场的是谁？”“你最近视力真挺下滑的，可以考虑配眼镜了。”朱鸣涛瘪嘴道：“龙慕飞啊，你看不到他那想吃人的表情吗？”陈禾哦了声，“我看他表情挺友好的。”“放的什么屁，被你那样提溜出来怼我觉得丢人程度不亚于周一国旗下讲话的时候在主席台上面当着全校的面脱裤子拉屎。”朱鸣涛笑了笑。其他人也被这形容逗乐了，刚开始还装作掀起球服擦汗捂着嘴，最后实在笑得肚子疼就歪到一边去了。五楼三个班平时吹胡子瞪眼水火不容的姿态，但在某些方面又仿佛站在同一战线。有人说要是陈禾被龙慕飞那帮人打了大家伙去医务室凑钱买个担架，每天抬他上五楼。“哎，你可注意点也别伤太重了，实在被揍得不行就先跪下说两句软话，不然我们可没人伺候你上厕所。”朱鸣涛他们班的小前锋笑道。那小前锋好像是朱鸣涛同桌，一场球下来主动跟陈禾搭了好几次话，现在已经能很自然的开玩笑了。其他几个俨然把陈禾当自己人，也都跟着笑。“你们B班也太排外了，怎么净抓着我一个人损。”陈禾骂完冲进去抢了篮板，然后退出三分线外起跳投了三分。没进，不过己方队员默契地补了一下。这配合，漂亮死。等休息的时候龙慕飞已经走了，估计是看陈禾碍眼。回教室要走林荫道，新城地理位置偏南，温暖湿润，光照不错，道上种的是香樟。等樱花跟黄木香开败后就属这树存在感高。这类乔木叶子本就生得茂，当初建校引进树种的时候又种得密，层层叠叠被风一吹就掀起绿色的浪。路上朱鸣涛一直在跟B班那几个科普陈禾小时候干的那些丢人事，等提到罗紫绮的时候陈禾一脚差点没给人踹边上那灌木丛里。“就知道你要说她。”陈禾右手转球作势要砸人，“我都不知道那是哪路神仙了你还提。”……之前樊霄云贴在公告栏的文件已经揭掉了，陈禾路过的时候思绪在这件事上稍作停留，他不知道是樊霄云自己揭的还是黄明达或者C班班主任让他揭的。不过怎样都好，该看的人估计都已经看完了。那小胖子应该也不是非得需要多少人信他，这件事敢站出来把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才算是给自己的学生时代一个交代。至于后续是继续跟班上课还是真gap year，可能樊霄云都不那么介怀。“月考红榜张了！草！”他们这批人已经搬到了高三楼，红榜贴在架空层的过道上，人人都能进来看。这会儿年级组管宣传拍照的老师正指挥学生拿刷子蘸上米浆粘那面红榜。陈禾他们在边上等着，陆陆续续的人越来越多，虽说这成绩怎么样都会知道，但大家还是想要第一手消息，毕竟乏味生活里能关心的也就那么点事。“哎，你们班这回可以啊，老沈估计笑死了。”“我是真烦你们班主任，A班每回考得好他自己乐呵乐呵得了，还要抓着BC两班班主任炫耀……真醉了啊，沈卫国每次炫完我们班老师脸比锅底都黑。”……陈禾看完榜，A班确实还行，周牧一跟肖晓慧两人常年稳如老狗自然不用多说，后面几个也上来了不少。一行人上了楼打算各回各班的时候果然碰上沈卫国端了杯茶倚在办公室门口滔滔不绝。“陈禾！”沈卫国见他要往班里走，赶紧把人逮住，“班里开空调了，你站外边等把汗收了再进去。”还好碰上周牧一从办公室出来，顺道把自家男朋友给带走了。教室挺吵的，大家都在扯犊子，每个人座位上都发了新印的成绩单。周牧一夸道：“考得不错。”“哪能跟你比。”陈禾也回夸。“怎么没甩我二十分？”周牧一问这话的时候带了浅淡的笑意。陈禾愣了一阵才明白他什么意思，“你这人怎么还偷看我检讨啊？”“不是偷看。”周牧一道：“沈老师就放在工位的桌上，不小心看见的。”陈禾摆出一副狐疑的表情，盯着周牧一左看看右看看，“是么？”“是的。”周牧一继而又道：“不过你打球的时候我偷看你手机了。”陈禾以前打球摔碎过手机屏，所以一般会放教室里。谁曾想被周牧一摸走了。“密码是什么？”周牧一说得太坦**且理所当然。“公主这是要查我手机啊？”陈禾笑道。周牧一说“嗯”。“说点好听的，态度软点。”陈禾逗他，“我就考虑考虑。”周牧一问什么算好听的。陈禾若有所思了一阵儿，“喊声哥听听，要软点的那种，压着声喊，尽量显得可怜些。”周牧一没什么表情，像在斟酌。其实喊或不喊陈禾最后都会把手机敞开了给人看，只不过乐得逗逗对方。这节自习课，都在讨论成绩打听各班的均分，老师们也知道一般这种时候大家静不下心学习，于是有点放纵。王康远偷偷看了会儿年级大群，抬头的时候发现周牧一跟陈禾两人挨得特近。从他的角度看，周牧一仿佛是轻声说了点什么，陈禾突然笑起来，调侃了一句，然后把自己手机扔给了对方。曾几何时周牧一还对陈禾爱搭不理的，不晓得从哪天开始就跟捆在一起了似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在王康远看来，周牧一不愧是学霸，此人很擅长谋略，往往先对陈禾提一个小要求，然后循序渐进逐级递增，最开始陈禾那傻子会觉得没什么，答应了就答应了呗，最后越来越违背原则到了纵容的地步自己也不知道。王康远曾经想过要提醒陈禾，后来又一转念，他俩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自己掺和什么劲？不是自讨没趣么。“我手机什么都没有，真挺干净的。”陈禾点开手机设置里的【添加新指纹】，“要不你直接录指纹进去好了。”陈禾给周牧一录了新指纹，后者又当着陈禾的面进了微信。这家伙微信里就比较频繁联系的那几个人，周牧一找到了自己，看到备注后动作有些停顿，倒也没更改，而是给自己设了置顶和消息提醒。晚自习前负责宣传的老师果然又挨个敲门把各班的单科状元跟前三叫出去拍照。六月昼长夜短，现在的光线很好，漫天的西柚色边缘晕染些紫调，跟不小心倒翻了颜料桶似的，一下洒出来浸润了半边天。这回学校还像模像样发了挂脖子上的奖牌，不锈钢涂漆的那种，配一特正式的三指宽的红绸带。“每个班来拍合照！”宣传老师扯着嗓子，“A班先来！按顺序啊，早拍完早回去！”然后开始念名字。陈禾自然跟周牧一站一块，两人校服挨着。前者笑起来露出些牙齿，将原本在胸口的奖牌举到眉间，掩不住少年意气，后者垂眼侧目，收敛锋芒，只是将奖牌虚虚握着……宣传组的老师按下了快门，他们身后是一中那条负有盛名的绿荫道，在镜头里香樟树洒下的绿意可真是长，好像要连绵到天边去跟晚霞撞到一起。“欸，好了！”老师放下相机，难免又用熟悉的语气说起老掉牙的话，“哎我当年上高中的时候跟你们也差不多……”言至此处又觉得自己快五十岁的人了，说再多也终不似少年游，没劲得很，于是话到一半就断了，“下一个班！B班人呢？快点，卢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