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晚上十点一刻,陈禾在房间往窗外看了眼,他房间的窗户没有正对着店门口那条路,往下看是他自己所在建筑跟隔壁建筑间夹着的一条狭小过道。李春应该是要关店了,他们家店门口的卷闸门有些地方生锈,往下扯的时候会有咔嚓咔嚓的动静。同理,如果按照陈禾正常出门的方式应该是从二楼下到一楼店里,然后再开卷闸门出去,必不可免又要咔嚓咔嚓响一次。这种老式居民楼,一楼做商铺,二楼及以上住人,年代悠久,完全没有考虑过隔音问题。要是通过这种方式跑出去除非李春聋了,不然指定把他逮住。陈禾一边往外看一边琢磨,他屋外面有个放置空调外机的台子可以落脚,那距离外头的地面高差应该是个五米不到。一下跳这么高还是有点怵,往边上连通屋顶的排水管看了眼,考虑有没有借力的可能。李春好像回卧室了,依据陈禾对她的了解这会儿应该在刷剧。稍微思考了那么会儿就十点半了,陈禾把卧室灯关了,两个建筑间太他妈挡光,黑得跟什么似的,他嘴里咬了个小型金属手电筒然后翻身爬了出去。放置空调外机的台子面积太小,压根没什么落脚的地,他攥住铁栏杆使劲往水管那**了过去。我真他妈有当贼的天赋,陈禾心道,与此同时下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试探性念了他的名字。那人声倒不大,主要陈禾此刻干的不是什么体面事儿,一下没抓紧,滑到半路摔下去了,中途磕磕碰碰的,被固定水管的钢钉在手心上划了几道口子。今天做决定前该看黄历的,他想,不过还算走运的是陈禾砸别人身上了,没直接跟水泥地来个亲密接触。“……为什么要爬窗?”地上的周牧一率先起来,然后伸手把比自己更狼狈的男朋友也拽了起来。陈禾好像磕了鼻子,刚才特别酸,应该有点流血,他此刻仰着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团被他揉成坨的卫生纸。周牧一看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拿了包整洁点的递给他。“谢了。”陈禾说完把纸巾塞鼻腔里止血。周牧一衣服因为刚刚一番折腾弄乱了,脸上沾了不知道是泥还是别的什么,不过看着却还是一副贵公子样。怪了事了,陈禾心想难道这还真跟气质有关系?“你还没说自己为什么要爬窗。”周牧一提醒他。陈禾穿了一件纯黑的T恤,裤子是沙滩裤,看起来比平时在学校还要瘦点,他语气理所当然,“为了见你啊……”“我靠,你干嘛动手动脚?我这还伤着呢……太,太……”陈禾有些难以启齿,“太急色了吧周牧一。”“不是,我看你瘦了。”周牧一收回了手,带着一瘸一拐的陈禾从这个没有光的过道出去,试图找个药店买药。“没瘦,是夏天穿的少。”陈禾脚踝挺疼,走路一半重心压在周牧一身上,装腔作势地教育起别人来,“再说了,就算瘦了你也不能上手摸我啊?要经过被摸者本人同意的。”周牧一笑了笑,他说“好”又道:“以后如果出不来也不一定要见面的,翻窗太危险。”这个时间点药店早关门了,只能去找24小时便利店买点给伤口消毒的东西。谁家情侣大半夜翻窗见面啊?真傻逼。只是周牧一这个假期不知道为什么被限制得特别厉害,在结束南大夏令营后的好几天里陈禾都联系不上他,后来据解释是被他爸没收了一段时间手机。再然后他俩在临近开学的今天见了这么莫名其妙又极其艰难的一面。好在便利店有最基础的药,周牧一让陈禾在靠窗的就餐区坐下等,然后自己买了紫药水,纱布跟棉签。“有关东煮。”陈禾指了指还在工作的收银姐姐那,“吃吗?”周牧一要他别动,然后自己过去选。关东煮的那口锅汤汁是奶白色的,滚着细密的气泡,魔芋跟鱼丸跟着翻腾上来,带出很浓的木鱼花的鲜香气味。陈禾自己靠着完好的那条腿坚强地跳了过去。“不是让你坐着吗?”周牧一问,语气像是不高兴。陈禾忽略了对方那点不高兴,“但你也不知道我要吃什么吧。”说完又像考拉似的两只手挂对方身上。这下周牧一即使有气也全消了。“姐姐,要两份,一份辣一份不辣。”陈禾点了北极翅,鱼饼,萝卜块,鱼籽福袋,鸡肉棒跟笋尖,然后又牵着周牧一去烤肠箱那挑了根烤得裂开冒油的肉肠,最后看向周牧一,理直气壮道:“我是学生,请我。”周牧一先把这家伙送回了就餐区,然后才去等着拿煮好了的两份关东煮以及肉肠。“以前我直接在网上买了料包跟高汤,然后批发了食材自己串上签子,三十块就能吃到撑。”陈禾咬了一口鱼籽福袋,然后又用签子挑了一个送到周牧一嘴边。周牧一坐在圆桌的一旁拆棉签,蘸了紫药水后抹在陈禾膝盖上,后者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痛么?”周牧一问。陈禾摇头,“凉。”凉也得涂,夏天伤口易发炎,周牧一想。周牧一跟自己挺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一直到今天吃晚饭陈禾才收到消息问能不能见面。“你大晚上约我出来,看消息那会儿我都怕你买了火车票连夜带我私奔。”陈禾开玩笑道,然后把不辣的那份关东煮推到了周牧一面前。周牧一把药收了,好一阵没说话,最后问:“真是这样你会跟我走吗?”陈禾说不走,周牧一问为什么。“咱俩还要高考的。”陈禾狠狠咬掉了一颗鱼丸。很晚了,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见面的时间点,但真的见到想见的人后又觉得没什么了。窗户外边突然起了风,卷起地上零零散散的落叶随着轨迹打转儿。“你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陈禾漫不经心道。周牧一给了个不知道算不算答案的答案,反问:“怎么说?”“感觉出来的。”陈禾把咬了一半的肠也送到周牧一嘴边,“黑椒的,能香死隔壁小孩。”周牧一看着他,“你吃过了还给我。”“你嫌弃啊?”陈禾问。“有口水。”“没有!”“……”陈禾死活要他咬一口,阴阳怪气道:“之前亲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然后又看了一眼收银台的那位姐姐,意识到没人关注这边后猛地凑过去亲了周牧一的脸。“陈禾!”周牧一喊了他名字,然后抽了张纸巾,“你蹭我一脸油。”陈禾喝了口汤,“哦。”周牧一原本就有洁癖,自从跟陈禾这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块后这点洁癖几乎快被强行治好。“哎哎,别着急上火啊。”陈禾伸手到周牧一眼前晃了晃,又很识相地跟人道歉,最后转移话题问:“那你今晚住哪?”自然是不能去陈禾家的,陈禾自己要想回去还得爬水管,总不能带着周牧一一块。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他目前的伤残程度应该是没那个身手了。周牧一说不知道。陈禾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对方也不知道。这么一番聊下来陈禾差不多摸清楚了,他擦了擦手,道:“公主,你跟我说实话……,”“……你,你其实是偷跑出来的吧?”陈禾观察对方的表情基本可以确定了,他又试探着问:“是为了见我?”答案显而易见。陈禾不知道周牧一家的具体位置,只知道是个别墅区,新城的别墅群不算多,都在风景不错的近郊,从那么远来这边的老城区少说也得三四十公里路。“你下次瞒着家里出来**前能不能先知会一下我这个情夫?”陈禾开玩笑道。周牧一挺正派一人,大概不喜欢陈禾开这种玩笑,所以没搭理他。又磨蹭了一段时间,夜宵都收摊了。事已至此,得先找个地儿睡,其他的事陈禾决定等一觉醒来再从长计议。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估计会找家熟悉的包夜网吧凑合一晚,但现在带着金枝玉叶的周牧一就不太行了。“我打算找个宾馆。”陈禾琢磨完说。周牧一没有意见。“但是不会是那种特别大特别好的,那种得查身份证,我没带。”陈禾问:“你能接受吗?”陈禾问这话的时候不太好意思,有种公主跟着他吃苦受委屈了的愧意。周牧一看着对方的表情,愣了愣,说:“可以。”老城区的宾馆挺好找的,夜里还亮着个灯牌的多半就是了。陈禾带着人七拐八拐地往里走,然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终于发现了不查身份证的。一晚上只要八十,大床房,大倒是有挺大,就是房间的窗户坏了,打不开。陈禾进去把空调打开,然后坐在那小破沙发上用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时间过得太快。周牧一不愧是有洁癖的人,一进屋就先去浴室洗了澡。沙发正对着浴室,陈禾小睡了会儿,他今天的确折腾得有些累。周牧一洗完澡后没有换洗的衣服,只穿了运动裤就出来,然后把洗过的上衣晾在了空调下面。“要我帮你洗吗?”周牧一用手背拍了拍陈禾。于是陈禾睁开眼后第一次看到了**上半身的公主。周牧一的运动裤是长款宽松的,两边有几条白杠,裤子倒挺学生气的,人就不了。因为眼前这人肌肉群实在漂亮,分布得好看,人鱼线不深不浅,但毕竟不做举铁之类的高强度肌肉训练,所以算是秀气的那种。陈禾吹了声有点流氓的口哨,然后错开目光坚强地蹦哒向浴室,道:“我自己洗就行,不用帮。”浴室的热水当头浇下来,冲到破了皮的伤口上有些刺痛,别的没有大问题。陈禾洗澡爱想事,周牧一应该是跟家里闹了别扭,但人家不想说他也就不打算硬问。……“我洗完了。”陈禾也把自己洗好了的T恤晾到空调下面。风太冷,陈禾又调高了几度。周牧一则把房间的主灯灭了,只留下一圈不刺眼的环灯。空气里有那种廉价的清新剂味儿,陈禾爬上了床,然后找了本《故事会》看,是很久以前的刊物了。周牧一臂展摆在那,手一下把陈禾揽了过去,然后慢慢地从锁骨摸到小腹。“真的瘦了。”周牧一道。陈禾的书掉到地上,他此刻被摸得心脏瞎几把乱跳,也不记得刚才看了些什么,“可能吧,不过夏天一般都掉称。”周牧一嗯了一声。两人侧着躺,周牧一从背后把陈禾抱住,但现在仿佛又不那么一样,以往多少隔着衣物布料,而这次却更近了。陈禾觉得好热,他能感受到周牧一体温比自己稍低些,是冷的。“你很烫。”周牧一道。陈禾知道自己烫,他闭上眼,“是被你摸的。”“早就没摸了。”周牧一声音轻浅又一如既往的蛊惑人心,他逆着陈禾头发的生长方向薅小狗,“是不是剪了头发?”“嗯,之前我妈给我剪的,就你去夏令营那会儿。”陈禾晃了晃脑袋,试图摆脱周牧一,“别薅了。”陈禾转过身去跟周牧一面对面,然后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会儿,“我……我刚光刷牙就弄了五分钟。”“所以呢?”周牧一问他。“我以为咱俩会接个晚安吻什么的……”陈禾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两人隔得太近了。周牧一有些动容,在昏暗的灯光下睫毛一颤,怂恿陈禾主动,哑声道:“你来。”陈禾很少在这方面主动,他有点不得要领,凑过去先是碰了碰周牧一嘴唇,然后又一触即分,“……我假期有学一点技巧。”周牧一双手搂住他,闭眼笑了,然后又睁开,仿佛今天一天下来到了此刻心情才算是好起来了,“在哪学的?”陈禾早知道他会下蛊,只是每次都要感叹怎么他娘的这么蛊,笑声3D立体环绕似地敲击他的耳膜。“网上看了点教程,要是技术不好你别笑啊。”陈禾最后顿了半天又不好意思起来,他起身把最后那圈环灯也灭了。房间彻底陷入黑暗,陈禾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才敢覆过去撬人家唇缝。周牧一最开始不为所动,只是手不老实,不断地摁压陈禾后腰,把他往自己这边送,想要贴得更近一些,再近一些。如果非要在这宾馆找优点,那大概是床够大,床垫很软,弹性不错。不得章法又一团浆糊,陈禾大脑清空了,之前学的那点东西要么用不上要么记不太清。周牧一的味道清凉又舒服,沐浴露和陈禾概念里的“周牧一味”混到一起 ,到最后两人才终于分开得以喘上一口气。陈禾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想,周牧一果然双标,烤肠不吃我咬过的,等亲到一块了却又凶得要命。“再来。”周牧一又把陈禾往自己身上推了推。“我,我亲得不好。”陈禾说。周牧一的手原本搂在对方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往上移,拇指摩挲着肋骨的位置。陈禾觉得痒又觉得有点舒服。灯全部熄灭后好像一些更为逾矩的事情在无声中被允许。直到周牧一拇指拨弄到陈禾的***,后者才像是惊醒了一般挣扎了一下。只是这挣扎太虚张声势了,周牧一只在人耳边说了句“我这些天都很想你”陈禾便丢盔弃甲道“我也是”。周牧一把陈禾揉得热了躁了,又像是哄小动物般给他顺毛,引诱似地问:“你也怎么?”陈禾最开始不肯说。周牧一就多问了几次。“……也想你。”陈禾主动用自己手环在对方脖颈上,解释道:“太久没见了。”是真的太久没见了,否则不至于翻窗户跳下来也要见这一面。陈禾怎么说都快成年,人生中有过多次艺不高人也胆大的自我安慰,但欲/望把控在自己手中与把握在他人手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了吗?”周牧一在他耳边问,说的话都是潮的,带着水汽。陈禾不知道他怎么能问的如此理所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想着含糊过去。周牧一又亲了他会儿,安静的房间里能听到床垫被两人重力挤压以及接吻的声音。这人像是要剥夺我吸氧的权利,太凶了,陈禾想。等周牧一手继续往下探,陈禾知道对方想替自己用手弄出来,但他自己不想。“……我想自己来。”陈禾说:“我,去浴室自己弄。”周牧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拉着陈禾没让他起来。“我想帮你。”周牧一的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欲。一般来说当两人在一件事上意见相悖,陈禾都会选择听周牧一的,只要公主高兴就好。“我...我还不习惯别人弄,很难堪。”陈禾强压着难受以及急需慰抚的肿胀感。周牧一拍拍他的后背,一边用手撩拨一边游说:“小狗觉得被摸很舒服没什么难堪的,是天性。”是哪门子的天性?陈禾不知道。况且他也不是小狗。(PS:此处省略了一辆一千四百字的交通工具,不影响剧情,如果需要可带文名与章节号私戳俺滴微博@长白山不雪崩 俺私发)弄到了周牧一手上,但他并不在意,而是抱起陈禾去了浴室,调适花洒的水温最后才避开伤口慢慢淋在对方身上。陈禾原本想自己跳回**,谁知腿软得往地上跌,他沉默了。周牧一把人横抱起来,温存地覆了枚吻到对方额上,然后替陈禾掖好被子。“我把空调关了。”周牧一把人搂到怀里,抚摸对方的背脊,“你刚发了汗,容易着凉。”陈禾没说话,周牧一就关了。“我好累。”陈禾半晌才开口,语气里含着些许委屈跟不爽。周牧一只装听不出,“我不累,再亲会儿。”明明是帮陈禾宣泄,但好像最后解压的却是周牧一。“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陈禾问。周牧一说还好,“为什么这么问?”陈禾也说不出所以然,房间安静了一阵,然后他听到周牧一小声问:“你有没有很喜欢我?”这句话今晚这人问了太多遍。陈禾不知道怎样算“有点喜欢”怎样是“喜欢”怎样才称得上“很喜欢”,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公主会希望他说什么。“嗯,很喜欢。”陈禾闭眼道:“没你就不行了。”周牧一变得高兴起来,想抓着陈禾再说会儿话,但他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所以大发慈悲地让小狗睡了。两人假期只见了这一面,睡在八十块一晚的充满廉价的空气清新剂的大床房,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各回各家。费尽周折又毫无意义。不过临近失去意识前,陈禾想,谈恋爱这种事大概是不需要探究什么意义不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