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寻坐上了前往隔离酒店的客车,他拿起手机一看,先瞧见群里的截图,乐了一会儿就开始寻思。他这个人一路做学生干部长大,见到这种同学不睦的事情,总一厢情愿地想掺和进去,眼见这两人缓和无望,陈寻怕他俩矛盾激化,在宿舍干架,干脆向段知友献上一计。当然也是途中太闲,得找个事解闷。段知友:“做志愿者?”陈寻:“是啊你想,做志愿者的天天在外面干活,也就睡觉回一回宿舍。”段知友大惊失色:“这么累?这样宝贵的奉献机会还是留给青春朝气的学弟学妹吧。”陈寻:“……”段知友:“开玩笑的,这些天不能出门,我骨头都快松了,你这提议不错,我去问问李检。”谁知问过李检后,才知道报名志愿者的人太多,防护资源又有限,学校先让党员和积极分子们上,根本轮不到他,李检说帮忙报了名字,什么时候轮到他再通知。一转头段知友便忘了此事。导师给段知友发了一堆论文,说担心他隔离在宿舍太闲,容易出心理问题,还不如多多学习,想想毕业论文怎么写,孰不知段知友回复了他“好的,谢谢老师”后,便又切回游戏界面。这天,段知友正沉溺于游戏,企图在虚拟的厮杀中忘却另一个人的存在,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他指尖一颤,但没有抬头。一只玻璃酒瓶被放到他桌上,握着瓶口的是江淮白皙,骨节分明的左手,虎口处还留着一道疤痕。这又是唱哪一出啊?段知友隐隐崩溃。“喝吗?”清凌凌的嗓音。“啊?”段知友抬头,看见江淮冰雪似的下颌,他站在顶灯下,半张脸被炽白灯光淹没。段知友的视线又移回手机屏幕,游戏里,他已经死掉了,他撇撇嘴:“我不喝酒。”酒后乱性,他才不中套。“你管这叫酒?”江淮嗤笑,转了转玻璃瓶,似乎在读说明:“酒精度数6%,呵,连猫都弄不醉,这不就是果汁吗?”段知友额角跳了跳,放下手机,从江淮手中夺过瓶子,仰头灌了几口,然后“哐”地放下酒瓶,瞪向江淮,一脸“你满意了吧?”。桃子味,很甜很香,冰冰凉凉。这时候尝到点饮用水之外的东西挺不容易,段知友回味了下,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江淮神情一时有些古怪。“我其实……是想给你倒点来着,你没杯子吗?”江淮眼中闪过一丝揶揄,“这瓶,我刚喝过了。”段知友呆住,下意识舔嘴唇,又立即反应过来此举不妥,于是狠狠地蹭了蹭袖子。江淮又说:“后半句是假的,这瓶我刚打开。”段知友倏地站起来,身高使他可以俯视江淮,被压制的局面似乎反转。他含着怒意:“你什么意思?”“和你开个玩笑,别动气。”江淮挑了挑眉,伸手掸了掸段知友的肩膀,但很快被对方挥开,他没在意地笑了笑:“我们两个干待在这里,你不觉得无聊吗?”段知友脸色严肃:“没有,我忙着看论文,一点也不无聊。”江淮垂下眼,段知友的手机屏幕上,游戏界面中,我方水晶正巧在炸裂。段知友:“……”段知友:“我说的是,等会儿看!”“是么?那你不饿吗?”江淮露出点笑:“我刚好像听见你肚子叫了。”操!真的吗?段知友半信半疑,有些窘迫。他的确是饿了,单调的隔离餐对于人高马大的段知友来说,只能保证他不被饿死。段知友转了转眼珠:“是啊,你要请我吃饭吗?”他想到江淮那个屯满零食的大箱子,内心竟然隐隐雀跃。“怎么会?你想什么呢?”江淮快速地否定了他。段知友一愣,心头涌上深深的不可置信——这,这个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竟连区区一点食物也不愿意付出?可见这喜欢的分量之轻!还好,他不是gay,也没有着了此人的道!段知友冷哼一声:“那我花钱,买你些吃的。”江淮摇了摇头,缓缓说:“这个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和我交换,以物易物。”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在段知友身上扫了扫。段知友脑海中警铃大作,他还有什么“物”值得江淮惦记?他退开一步,撞得椅子发出尖锐声响,他叫道:“你当我是什么?你休想!”江淮眨了眨眼:“你是不是想差了?我只是想让你做我的写生模特。”段知友冷笑:“脱了衣服那种吗?”江淮勾唇:“你要是愿意,那再好不过。”段知友冷哼一声,坐回椅子,拿起手机点开导师发过来的论文。他就是饿死,也不会对一个同性恋出卖自己的色相! 江淮见状,颇为遗憾地走开。良久,论文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段知友觉得浑身灼热,头脑也有些混沌,他喘气声渐渐加深,胸膛里有种奇怪的冲动。这别是被江淮气的吧! 要是被江淮听见他心中所想,可得说一句冤枉。段知友忘了,他是不会喝酒的,也许他记得,但他高估了自己对酒精的容忍度,6%的酒醉不倒小猫,但足以让他上头。除此之外,他还觉得饿,而且越来越饿,饥肠辘辘的痛苦对于物质极丰富的现代人来说,罕见而难以抵抗。那瓶果酒没有被江淮带走,还安静地站在段知友桌上,段知友盯着漂亮的玻璃花纹十几秒后,忽然拿起瓶子再给自己灌了几口。他仰着头,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有力地滑动。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已经不够理智了,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念头在脑海里叫嚣,吵得他头疼。冲动,冲动了又怎么样? 反正也是有人先招惹的。江淮被一声尖锐惊动,他侧脸望去。段知友已经站起来,脸色泛红地看着自己,他说:“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