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我最亲爱的睿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请理解我以这样寒暄的方式向你打招呼,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如果命里珍重,那分别即是相逢。千言万语无法表达我此刻内心的激动与对你的神情,只汇集成这简单的八个字。还记得我当年的模样吗?我给你写过很多封情书,当时年少无知,用尽了文字里所能描绘出的浪漫和华丽的词组,妄图以此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有多么美好,多么不可一世。但后来却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亢长,大学生涯一结束,这段感情就被我亲手断送了。所以现在就如你所见,我开始简洁又直白,妄图坐上时光机器,回到过去让一切重来。这样我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弥补当时所犯下的错。萧睿,我想,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以及,那时候面对你真诚的告白之后,我没说出的那句,我在心里反反复复年过无数次的,我爱你。手表上的时间显示着十二点,这趟航班长达八个小时,我还有时间慢慢给你写这封信。飞机顺着航线向前,万里高空上,云层翻涌,我打开了遮阳板,外面的星空很是绚烂,仿佛我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大片。阔别多年,我曾经在梦里反复揣摩我们的重逢。也许你会坐在校园外的咖啡厅,直到我从门前经过,隔着玻璃窗与你对望。也许我会用盛满阳光的双手推开白色的店门,然后面带微笑地坐到你的对面,招呼来侍应生,点上一杯跟你一模一样的无糖拿铁。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过了整整七年了,或许你早已开始新的生活,把那些青春装进书里锁进抽屉,生命里再没了我。可是,在总部提出整改方案的时候,我望着意见书上自己的名字,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回来。那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这次,我想一勇到底。听说这些年,你在国内混得风生水起,事业红红火火,一跃成为年轻人中的翘楚,资产近百亿,二十九岁就爬上了富豪榜,并持久不下。听说你的萧氏集团做得很大,横跨各个领域,并在业界有头有脸。但是我并不关心这些。我想知道,你还会偏头痛吗?当你偏头痛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把你头放到大腿上,像当年的我一样,十指力道适中的给你按摩缓解。还想知道,你这些年是不是按时吃饭了,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胃,你一直都那么瘦,瘦得让我心疼不已。你这个人啊,越长大越收起了锋芒。我竟然很难在网上查到你的动态,这么多年连一个公众号都没有,你是铁了心,想让我找不到你的半点消息么?可是现在,你大概躲不掉我了。等飞机到达首都机场,我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奔向你。我们都长大了,我终于可以打破世俗的桎梏,重新站在你的身边。现在的我,再也不用担心面对威胁和那些异样的眼光,别人的指指点点,对我来说已经不足畏惧,更何况,国内的大环境这些年来轻松了不少,世人对打破成规的爱情也变得宽容了许多。现在的我,已经达到了足够强大的地步,足够有能力去承担自己的一切。再也不会受人威胁就轻言放弃,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寻找回被我弄丢了的你。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当初我走得那么突然,夜还长,你等我慢慢说给你听。我曾经在无数个像这样漆黑的夜里,一个人等待月圆,梦回从前。不知道你还记得那年的中秋晚宴吗?我作为大二的学生会代表站在演讲台上发言,而你作为大一新生,刚好坐在了距离我最近的首排位置,后来我无数次的想,这应该就是命中注定的吧。演讲进行到一半突然停电了,你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在黑暗中,你紧紧拉着我的手,用手机的灯光为我照亮了全世界。那时候的你,像从天而降的英雄,那张干净的脸和深邃的眼神闯入我的心里,不由分说地攻城略地。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你穿着简洁干净的运动套装和一双白色的球鞋,长发被你干净利落地扎成马尾,站在阳光下,你远远地望着我。当时起了一阵风,我的课件资料被吹了一地,裙摆被风掀起,路旁的月桂花瓣沾上我的衣裳。当我回过身,刚用手拨好刘海,准备弯腰去捡课件的时候,你微笑着朝我走了过来。这一天,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就应该再和你重逢,就像地心引力一样,一种无形的缘分和庞大的力量,把我推向你。我听到你在用那极巨磁性的温柔嗓音跟我打招呼:“你好呀!我是萧睿,大一新生。”那天的阳光很好,气氛也很好。你大概是刚打完了篮球,额前的碎发有些被汗水打湿,歪七扭八地贴在脑门儿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温和地望着我,你俯身下去帮我捡散落在各处的课件资料。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剪得整整齐齐,递到我手上的课件资料也跟着染上了你护手霜的味道。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在开学第一天的演讲台上,你就知道了我的名字,那时候你却大大咧咧地像第一次见我似的,开口问我叫什么名字。当我说出“苏真”这两个字的时候,你的眼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惊喜。为了认识我了解我跟我熟识,你天天听汉语言文学的课,还和我的室友唐琴变成了连体婴一般的好朋友。在她的撮合下,你竟然拿着我写的词作了曲,抱着吉他在我宿舍楼下弹唱,轰动了整个校园。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何为心动,也不知道女孩子可以喜欢女孩子,这份感情悄悄在心里生根萌芽,直到它野蛮生长,从我孤独的世界里开出一片花海来。不得不说,大学时期的你,真的很粘人,跟你待在一起一整天,哪怕我们都不怎么说话,却也不会让我感觉到一丝尴尬,那份默契似乎与生俱来,命定相爱。后我们总算变成了一对情侣,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站在彼此身边不离不弃。那时候是真好啊,我陪着你上考古学的每一堂课,听每一位专业教授的讲座。每天一起吃食堂,因为有一段时间你营养不良,我还专门在家煲各种各样的汤给你送去。我喜欢看你认真上课的样子,也喜欢看你在篮球场上纵情奔跑的样子。喜欢你受一点儿小伤就赖着我撒娇的样子,也喜欢你把玫瑰花瓣从天台上撒下来对我示爱的样子。虽然是不同专业,可我们却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当然,更多的是你说我听,在你身边呆着,听你喋喋不休时,我总以为,那就是我的一生了。形影不离成了校园里用来评论汉语言文学系系花和金融系系花的著名词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都留下了我们在一起的足迹。那些青涩的害羞的腼腆的温暖的,让我为之沉迷的情愫,如同冬日里绚烂夺目的初阳一样在我的生命中绚丽斑斓。我们曾经一起规划未来,毕业了应聘的工作单位要同一个,买车买房住在一起,连房间的布置我们都幻想得特别详细。卫生间要有淋浴和大大的浴缸,厨房要是开放式的,整个格调古色古香,书房外要有一个小阳台,摆上棋盘和香炉,闲暇之余煮酒对弈,品茗闻香。你还记得吗?萧睿,我都记得的。我带你回家见过父母,老两口特别喜欢你,我爸说你浑身透着一股子英气,我妈还说,你要是男孩子,铁定让我嫁给你。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在黑暗中不由分说地牵起我的手,就着夜空浑圆的月亮,你舞步翩翩,如梦似幻,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给我塑造了无尽的浪漫。我的裙摆随着你的牵引转动,一曲无声的华尔兹却在你的步伐中踩准了每一个点,在我心上**开,留下深至骨髓的痕迹。你转到我的背后,握着我双手,严丝合缝贴着我的手臂揽到我的腰前。那个环抱的动作至今仍在我的脑海里,想起来我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上扬。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心跳得快从嘴里跑出来一样。你滚烫的鼻息在我脖颈周围缠绕,让我一时之间悸动得如一个花季的少女。那个时候,我暗自意识到,这就是爱。我曾经在你失落的时候,救过你一命。那时候你母亲出事,你父亲勒令你出国深造,你浑浑噩噩地跑出去,过马路的时候没有注意对向的来车,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作出的第一反应就是扑向你!我忘记了我还有家人,忘记了我还有朋友,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失去你!你看,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呢。我们的爱情,是真的可以跨过生命吧,我当时坚信这一点。然而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美好,当传言铺天盖地遍布校园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这件事终究还是让你家里的人知道了。我毕业的那天跟大家吃完饭之后,原本是要去找你的。后来我刚走出校门不远,一辆黑色的车子便停在我面前,车里走出来了一个杵着拐杖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跟了数十个保膘,团团将我围住。那身中山装成为了我这七年的噩梦,几乎每个下雨的夜晚,我都会想起来。他由人撑着伞向我走来,一脸严肃地对我说:“苏小姐,我是萧睿的父亲,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就是这样,我被他带上了加长的林肯轿车,我们相对而坐,他直入主题,要求我离开你,并且以我家人的处境作为要挟。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回了家,他所谈及的一切由不得我不信,我爸的情况我很清楚,他到底贪了多少,看我的生活我就能明白个七八分。那天晚上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一个人走在雨里,仰头望着灰沉沉的夜空,任由脸上的泪水合着瓢泼大雨疯狂肆虐,那迎面而来的窒息之感痛得我难以忍受,心里是无边无际挥之不去的死寂。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等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我妈妈心疼得不行,我能从她的眼中看到的除了心疼,剩下的就是分外刺眼的愧疚之色。她着急忙慌地找来毛巾给我擦脸擦头发,让我去洗漱,可我却特别的烦闷,第一次红着眼睛用力推开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淋了大雨的原因,我的头昏昏沉沉,哑着嗓子冷漠地问她:“萧家是不是找过你们了。”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接下来她和爸爸都跟我道歉,我掀翻了家里的桌椅,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可是萧睿,你能明白吗?那时候的我,没有办法,我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也只能舍了你。当我爸爸跪在我面前求我的时候,他放下了作为一家之主的所有尊严,我看着他极尽狼狈毫无血色的脸,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不字来。一个风光了大半辈子的至亲,跪在我面前对我说:“女儿啊,你还年轻,何必要在这条路上挣扎啊!会毁了我们这个家的!”所以最后我妥协了,对不起。我真的拿他们毫无办法,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在家人和你之间两难,全是迫不得已。一封给你的信竟然被我的泪水打湿了,抱歉。乱七八糟地写了这么长,不知不觉间又回忆起当时的心痛来,我没有忍住,弄脏了字迹,你看的时候千万不要嫌弃,虽然你有洁癖,可是我现在脑子乱哄哄的,绝非故意。机舱里的空调开得有些低,我好冷,等我捂会儿手,你别急。浑浑噩噩地办好签证,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我们整整一个星期都没见着,正好你忙着答辩,我也没有心思去打扰你。再次见面的时候,你看到我憔悴不堪的模样,想要靠过来抱抱我,我却下意识地推开了你。你肯定不知道,我转头不看你的时候,好像跌入了逼仄的深海,拼命乱抓,却沉沦在水底无法上岸。我听到自己用一种极度冰冷的口气喊你的名字:“萧睿。”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却难受得像是被一只无形地手卡住了喉咙,决绝的话哽咽在胸口,半天都说不出来。你仿佛察觉了什么,扳过我的身子,盯着我的眼睛,慌乱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不能说。我无法鼓起勇气把一切都如实告诉你,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向任何人低头,可是你的父亲却把我作为一个从小长在骨子里的清高都捏得粉碎,他甚至让我低下头之后,匍匐在地想要大声求饶,可是,我做不到。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那一句话,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们分手吧。”在你惊恐的表情里,我读到了一丝疼痛,片刻之后,我便看见你将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疼痛匆匆掩藏起来,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你的声音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失控,只是很轻很轻地问我:“你想好了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句话显得太过于单薄,还是因为你竟然没有出口挽留我。天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够挽留我,哪怕一句。可是你没有那么做,那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过去的所有大学时光,如幻灯片一样在我面前走马播放,残酷地告诉我我要接受这个现实,什么海誓山盟,不过时一时兴起罢了。那一刻我的自尊心受挫的同时,内心有个声音还在不停的嘲笑自己,这段感情,对你而言究竟算得了什么?我用各种难听的话去攻击你,试图让你反抗,让你眷恋,让你舍不得!于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而坚定,说出的蹩脚理由,甚至连我自己都信以为真。“我要去国外进修,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词作人,我们在一起,你只会是我的累赘,萧睿,你还不够成熟,所以,我就分手吧。”你冷静地听我说完之后,出乎意料地没有立时反驳,反而,你沉默了。你垂下眸子,纤细的长睫根根分明遮住眼睛,我看不清你那双丹凤眼下的神情,只知道你的脸冷若冰霜。你抬起一只手将坠在额前的刘海用力撩到脑后,然后另外一只手也随着自然地离开我的肩膀插进了裤兜。更甚至当我转过身走开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十步之内,你追上来问我缘由,我就不顾一切地回头,哪怕背上骂名,哪怕从此生活艰辛,只要我们在一起,我相信可以挺过去的。可是你没有来追我,哪怕我心底有再多的渴望,最终你也没能挽留我一句,那一刻我甚至怀疑,当初你说你爱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反而只有我,天真的以为那就是一生的承诺。我们就这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各奔东西。邻座的年轻妈妈抱着小孩儿,大概是因为气压的关系,那孩子哭得震天响,吵闹声让我有些头疼,我想停一停,时间还多,我们时间还有很多。我一个人背上行囊,踏上了这条远离你的道路。当我身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我竟然茫然无措起来。我有一丝害怕,面对陌生的人潮,我甚至不敢穿过斑马线,欧式建筑层层叠叠,行人碧眼金发,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可怕了,因为我的身边,再没了你。刚到国外那些天,我每天失魂落魄,过得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后来进了进修的学校,面对铺天盖地的课业,才稍微缓和。那时候我疯狂地想你,我特别怕夜幕降临,一旦黑暗中我没有了你这束光芒,就只能卷缩在被窝里等待死亡。国外的一切我并不能习惯,然而安顿好家人之后,我开始发现,我竟然安顿不好自己。我的笔下再无法写出饱含热情和爱的文字,我在时间的长河里看着车轮逐渐向前,面前是与我兜兜转转擦肩而过的各类风景,我无法在这些陌生的风景中找到自我。形形色色的人群成为我如行尸走肉般的机械生活的背景板,我拿起笔,又轻轻放下,我想念你,却又无能为力。我时常会去种了一排法国梧桐的街道上随处就地而坐,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抬头去仰望蔚蓝的天空,这样我就可以假装我们还在一起,还在读大学那会儿。早餐我会自己熬小米粥,我记得你很爱喝我给你煲的粥。上完一个早上的课,中午就吃一颗苹果,到了下午,会去学院的地中海风格咖啡厅点上一杯无糖拿铁,我总会拉开对面的位置,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幻想你在我身边。你永远不会知道我这七年怎么过来的,直到我开始工作,在网上拼命地搜索你的所有消息,跟大学同学打探你的近况,拼命地想抓住一丝一毫跟你相关的东西。我保留着我们彼此的习惯,日复一日,从未改变过。知道你过得很好,我越来越受不了,因为我过得太糟糕了,我进了最大的娱乐公司,爬上了万众瞩目的那个位置,可是我的心却空了一块,这一块就是你啊。萧睿。我真的太想你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我们已经重新开始,重新拥有了彼此。想到这里,想到你的那张让我魂牵梦绕了七年的脸,丢失了整整七年的幸福感此刻包围了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了。你等着我。Form:爱你的真真天光破晓的时候,云层被一道灰白的影子划开。这一趟航班终于到达了终点,清晨的首都机场还在沉睡之中,苏真仰在头等舱的VIP位置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彩色的毛毯,似乎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有什么美好的事实现了,她的嘴角浮上了一丝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