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过去了,除了有按时送饭的下人,胤舜从未去过地牢,也没有提审过李星言。醒来后的青青,是万分焦急,无奈她也被严格看管着。“初一侍卫,您行行好,让我见见我们家少爷吧!”趁着初一送饭来时,青青立马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初一略微皱眉:“你为什么不走?”“嗯?”青青疑惑。“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按理说李公子肯定是让你与李府的人一同离开的。”初一顿了顿,“如果你走了,那枚免死令牌,或许就不会浪费了。”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青青身上,她一下就没了力气,是啊,如果自己不擅自作主跑回来,少爷说不定还有救呢,现在是她害了少爷,她怎么能这样愚蠢呢!“呜呜呜呜~~~”青青放声大哭起来,“是我害了少爷,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就起身要去撞柱子。初一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抱住,累的满头大汗,心想,这丫头果然就跟看起来一样,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哇啊~~~你放开我,让我死吧!”随着这巨大的哭声,胤舜带着一身疲惫,沉着脸站在屋外。青青这才安静下来,噗通一声跪在他跟前:“王爷,王爷,求求您,放过我们家少爷吧,他不是存心骗您的,他也是身不由己。”“你们关系很亲密吗?”胤舜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青青也懵了,他和少爷的关系亲密吗?应该是亲密的,毕竟她是少爷的贴身丫鬟啊。她有些无所适从的点了下头,就看见胤舜的脸像多变的天气一样,瞬间又黑了几度。随后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王爷,王爷。。。”青青还想追上去,初一却一脸无奈的拦住她。“你好好呆着,别再惹麻烦,别辜负了你家少爷。”初一走后,青青坐在地上,又嚎啕大哭起来,她真的觉得自己蠢到家了。胤舜直接去了地牢,初一一路跟随,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王爷又生气了,而且铁定是因为李星言,前些日子,他们家王爷就像变了个人,脸上总是带着浅笑,好似无时无刻都有什么喜事,可自从出了这档子事,这七天来,王爷不止没笑过,连话都不怎么说,整日都在书房,要不就是军营,也不好好吃饭,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牢里的李星言,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俊美,虽说他极力保持着干净整洁,可地牢的环境并不支持他这样做,那些一到晚上就倾巢出动的蛇虫鼠蚁,让他害怕,连觉也不敢睡,他很后悔,若是早日逃跑,不沉溺于那温暖的怀抱,或许也不用面对这些。白日里,稍微安静一些,他才能趴在那潮湿的充满腐朽气味的木桌上睡上一会儿。胤舜悄无声音的站在他跟前,轻轻掀开他盖在脸上的发丝,原先美丽的脸上,处处污痕,眼下的黑眼圈很重,本就不大的脸变得更小了。这里肯定很受罪吧,胤舜的手停在他耳后,想要抚上那清瘦的脸庞,却最终放弃。李星言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梦中胤舜来看他了,可一睁眼,什么也没有,他苦笑着,原来,真的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翌日一大早,他被带到了厅堂,他的王爷,在主位正襟危坐,眼神冷漠。旁边坐的是一众妃子侍妾,除林良娣之外,无一不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李星言跪在地上,等待着发落。“犯人李星言,以男儿身嫁入王府,欺君罔上,罪不可恕,你还有何话说?”胤舜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感情。李星言抬头看着他,想从他眼神中看出哪怕一丁点的不舍,却没有任何发现,那冰冷的眼神刺痛着他的心,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没有,星言只希望王爷,处死我之后放过青青和安心,也别再追究逃走的李府众人了。”胤舜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死咬着牙,怒视着李星言,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想着那该死的婢女,就当真不替自己求情吗?他的愤怒灼烧着李星言的心,他以为王爷恨他恨到了极致,确实,一个厌恶断袖之癖的人,却和男人睡了,还是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愤怒是应该的,没有当场将他斩头已是仁慈了吧。“王爷,星言还有一事相求。”李星言眼里闪着泪花。一旁的周淑仪忍不住讽刺道:“话这么多,既然认罪了,就好好去死,求什么求。”胤舜一个眼神扫过去,吓得她赶紧闭了嘴。“你说。”“王爷,请容许星言自己选择死法。”连梦馨皱着眉,刚要张嘴。“王爷,妾身有话要说。”林良娣突然开口道。众人一愣,胤舜也狐疑地盯着她,却还是应允了。林良娣带着微笑跪在地上,忽然抬手给了李星言一巴掌,那小巧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王爷,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这贱人,妾身那已成型的孩子,也是被她所害!还有安妹妹,是被他毒死的,一定要让这贱人试试毒药的滋味,不然安妹妹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林良娣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说出这番话。周淑仪和燕玲儿急忙附和。“是啊,王爷,安妹妹真的太可怜了。”“哎,小郡主还尚在襁褓之中,就没了亲娘。”胤舜死死的盯着李星言,半晌,沉声道:“赐毒酒。”李星言跌坐在地,眼泪如断线珍珠,他昂起头,终于露出一丝怨恨:“王爷能再赐给我一匹马吗?”胤舜微眯着眼,等着解释。“喝完毒酒,请王爷允许我骑马上山,想必王爷也不愿看见我凄惨丑陋的死状。”“不行,王爷,谁知道他会不会中途使诈逃跑。”连梦馨急忙劝阻。李星言轻笑一声:“王爷若是担心,可叫人跟着,直到见到我的尸体为止。”胤舜心脏猛地一疼,鲜血上涌,有些颤抖的说:“好。”莲花池旁,李星言就着池水清洗了脸上的污秽,毒酒已准备好,他被带至后门。站在门口,门内的人有如看戏般看着他,那一双双发光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催促他早些喝下毒酒,早些去死。他艰难地上马,接过嬷嬷递来的毒酒,再次望向胤舜,朱唇轻启:“珠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一杯毒酒下肚,他扔掉酒杯,转头策马而去。初一受命也骑着马跟了上去。与君长决,与君长决。胤舜胸口的那一口鲜血,终究是没能压住,喷涌而出。“王爷!”众人惊呼。“别跟着。”他推开众人,踉跄着走向如月阁。李星言趴在马背上,泪水止不住的流,心真的好疼,原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却还是多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足以让他万分不舍。马儿朝着城外狂奔,很快就上了山。胤舜呆坐在如月阁的石桌前,与李星言在一起的一幕幕温暖美好的回忆不断显现。他为何不求饶呢?为何这般决绝,一丝留恋都没有。哪怕他说一句不想死,也许,也许自己会心软呢。“皇叔,皇叔!”博轩着急忙慌的跑来,“皇叔,你真的赐死小婶婶了?”胤舜茫然的抬头,嘴角的鲜血被他胡乱的擦了一脸。博轩痛心疾首的掏出药丸给他服下,嘴里一直念叨着:“糊涂啊,糊涂啊,你真是糊涂啊皇叔。”瞧胤舜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博轩急忙拖着他起身:“快,快去追,再晚就来不及了。”“为何?”“皇叔,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当真不知晓他是男儿身?从第一次见他,侄儿就知道他是男子,你想想,从最初到现在,你当真没有一丝怀疑?他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值得怀疑?所有人都能发现他是男儿身,难道跟他最亲密的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胤舜拧着眉,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如何开口。“皇叔,不是他瞒得好,也不是你没发现,是你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与他的感情,是你纵容他欺骗你的!”博轩简直急快跳起来,“你别让自己后悔啊!”胤舜这才恍然大悟,立马叫人备马,追了出去。是啊,他这般在皇家生存长大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那小小的伪装,从一开始准备逃跑的地图,装病不起,不愿同房,时时刻刻警惕自己的接触,到最后他勇敢的献身,这么这么多,怎么可能没有怀疑呢?是自己自愿被骗,无底线纵容的啊。来得及的,一定要追上。马儿几乎是在蹄不落地,终于追到了山顶。悬崖边有一人两马。胤舜翻身下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初一手握白色布缕,跪在胤舜跟前:“王爷,李公子他。。。”后面的话胤舜根本没听见,他一头栽倒在地,眼泪从眼角滑落,终究还是来晚了。作者有话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