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走到门口扯着脖子喊了声“老吴啊”,跟着傲娇地退到贵妃榻上妖娆地一歪。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脏跳得跟畏罪潜逃似的做什么,分明是在做普度众生的好事啊,下凡的神仙见了都要夸他一心向善的。他还有点小担心,毕竟式粼没说过自己最爱大鸡腿,他在平时的饮食中,也没察觉到式粼对鸡腿的偏爱。尺玉这么一想,突然意识自己不是特别了解式粼。相反,式粼总是能精准地报出他的喜好,就连吸猫猫都吸得越来越舒服了,当然,这话他不能跟式粼讲的。这两天他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关于“不到位”的问题,话本里有言「空穴不来风」,式粼既然提了,定是某些方面他没做到一只城里猫的本分。会是「了解」吗?式粼了解他的口味喜好,他对式粼感兴趣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式粼说他没到位。加上《檐下燕》里男子赠女子发簪,女子回以亲手绣的绢帕,人族讲礼尚往来,式粼在暗示他抠门啥都不「表示」?尺玉战术性地用后爪搔了搔耳朵,别别扭扭对进门的傻大个讲道:“那什么,给你放**了。”式粼一看尺玉的小表情,莫名觉得好笑,“你不跟我一起吗?”“不了不了!”尺玉是那种藏不太住心事的人,快言快语地回应说,“你还是自己看吧,要是不喜欢也别告诉我,我不想听。”“怎么会不喜欢呢?”式粼有些意外,他走到贵妃榻前将表演自信消失术的小猫咪搂在怀里,用下巴戳了戳笨猫头,“小午送什么给哥哥,哥哥都看作是宝贝的,因为小午本身就是哥哥的宝贝。”尺玉闻言心脏骤然一缩,搭在式粼手臂上的爪爪也紧了,他呆呆地看向式粼的脸,式粼带笑的眉眼比夕阳还要温柔,这让他再度陷入虚妄之境。他看见海水被抽干,无尽的鱼儿如深海盛宴般呈现在他面前;他看见九重天上落云梯,而他明明行至半空,却闻声折身而返;他看见奈何桥前碎汤碗,拉着眼前人跳下轮回道……毁修为,断仙途,到底是《城岭间》骗人,还是他早已被式粼的宠惯洗脑?尺玉倒吸一口冷气,将思绪混乱的脑袋扎进式粼臂弯,“谁稀罕”分明到了嘴边,在脱口而出的刹那变成了另外一句——“你,别不开心。”是啊,他拾花的目的是让式粼开心。他没撒谎,妖族虽然会骗人,但妖族不会骗自己。式粼怔怔地僵在原地,心头忽而五味杂陈,是他自以为是地将尺玉误会为没心没肺的猫猫了,实际上尺玉心似玲珑,唯独不善表达罢了。他缓缓坐在贵妃榻,埋首于羞成鸵鸟的猫猫背毛,哑声回道:“我的小午今日比山花还要烂漫,哥哥有幸坐在家中便赏了这旖旎春色,岂有不开心的道理?”尺玉羞得耳朵都缩成熟大虾了,他又往式粼胳膊缝里扎了扎,唧哝说:“花,在**呢,还有鸡腿。”“胡说,花在哥哥怀里。”-式粼始终未把脸从猫猫背毛中抬起,尺玉的猫头也在式粼胳膊缝里生了根,一人一猫坐在贵妃榻上僵持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还是阿安过来叫人的。“东家,板栗烧鸡已经吩咐下去了,晚膳您是在屋里用,还是在庭院用?今日云开,保不齐这星星能缀满夜空呢。”阿安又多嘴了,他也想哄式粼开心。“那就在院子里用吧,吩咐伙房一声,晚膳比每日稍稍晚一刻钟。”式粼回了阿安的话,又把脸埋进背毛狠狠吸了一口,“哥哥要去看小午的礼物了,再把早上剩下的半顿给吸了。”尺玉抖抖耳朵,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爪子抓得式粼手臂更紧了,尾巴不受控的焦虑摇摆。式粼颠了下软乎乎的肉团子缓步往里屋走,一眼便看见了**的花瓣鸡腿,嘴角上扬的速度比落流星雨还要快上一些,他屏住呼吸心脏擂鼓般跳动。“小午准备的鸡腿可真够大的,和前些日子吃的烤鹿腿有得一拼了。”式粼用难以持稳的声线打趣道。“还可以吧……”难为情的猫猫虫拱来拱去,就是不与式粼对视,“那你喜欢吗?心情有好些了吗?”式粼何止是喜欢,他简直喜欢到快要死掉了……至于心情,他现在只想将贴心猫猫嵌进心窝,没时间琢磨自己快爆炸的心脏是何种的快乐。脚下的步频迅疾了三分,式粼一边说着哥哥想把我的小午放在大鸡腿上吃掉,一边将猫猫仰面轻放进小小花海。“哥哥要吃猫猫了……”式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的不是吸猫猫,当他欺身啾上猫嘴的刹那,尺玉不受控地变身了。原本的蜻蜓点水在看清尺玉白里透粉的小脸后,如鱼鹰入海,瞬时捉住了尺玉口中呆住的小红鱼儿,随便一钩就进了自己的嘴。他先是预留了两秒钟给尺玉挣扎,见尺玉迟迟没有反应,便开始品尝偷来的清甜蔗汁。食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过分柔软的猫毛,尺玉暖烘烘的呼吸如仲夏的风吹拂在脸上,不多时,自诩千杯不醉的式粼陶陶晕矣。他托着人形猫躯又往里躺了躺,捧在手心的脸颊羞得更红,式粼既想说些什么,又怕叫醒尺玉体内晕乎乎的扫兴小猫,只得自私地趁懵打劫,将这个难得乖巧的吻彻彻底底亲个尽兴。尺玉除了震惊的双眸时而竖瞳成兽,时而圆瞳如人,猫头似是受到毒液侵袭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果非要形容,他就是那去了骨的鸡腿肉,不具备半分硬气,就连耳畔的哼唧声是谁的,都难以分辨。反正不是他的,他从来不哼唧!他也不淌口水,他求偶期过了,凉快得很!!哦救命!式粼的手怎么可以!猫猫虫是又要死翘翘了吗?猫猫虫僵成虫草!猫猫虫……飞升成仙……了……-晚膳,烧至软烂的鸡,香死个猫。反正无论是真香死,还是假香死,尺玉都不敢抬头,上次背对着式粼还好说,这次面对面他的猫脸都丢回到妖岭了。猫猫叹气,将式粼夹进碗里的鸡肉整个塞在嘴里,享受地咀嚼。阿安不知道异域美人啥时候来的布庄,总之此刻东家的眼睛里映着满月,亮晶晶的。他很想给异域美人盛碗汤,以表达感谢,但看样子是轮不到他……“要尝尝板栗吗?很甜的。”式粼夹着糯叽叽的板栗递到尺玉嘴边,“如果不喜欢,也可以吐出来。”式粼虽然知晓尺玉爱吃肉,可他真的觉得板栗尺玉也会喜欢,因为尺玉主动吃了烤红薯,红薯也是甜的,与板栗一样面乎乎的甜。尺玉吐掉嘴里的一小截鸡腿骨,闷不吭声地张嘴接过式粼的投喂,他嗅得出来板栗上有鸡汁味儿,只不过他还不能坦然自若地与式粼对视,嚼板栗的时候,脑袋快扎到碗里了。式粼也不戳穿,尺玉害羞不敢夹菜,他帮着多动动筷子又不打紧。只不过一顿饭吃得飞快,星星都没细细赏,尺玉就跑回卧房了。这让一旁伺候着的阿安想起家中老爹常说的那句「干一行,爱一行」,怪不得满花楼的美人,东家只点这位一位出楼……式粼并不清楚阿安心里想什么,吩咐了一声晚些烧热水送进来,便追回卧房陪尺玉了。尺玉心理建设不足,唯有通过装模作样地看话本,以逃避与式粼的交流,甚至为了防止式粼没话找话,念出声来。小猫妖的朗朗读书声绕梁,式粼淡笑着行至书案,从靠墙的青花缠枝卷缸中抽出一个小叶紫檀木质画筒,而后进了里屋。打开盖子,式粼从画筒取出珍藏的百猫图铺在**,一边收尺玉送他的花瓣,一边卷起百猫图,待花瓣尽数收起,画也完全合上。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回画筒,重新合严盖子时,余光偏见地上有一个毛茸茸的影子,某只趴门偷看的人形猫猫暴露了耳朵尖还浑然不知,真当人族是傻的啊。式粼故意使了声动静,以传达要出里屋的信号。果不其然,人形猫猫嗖地跑没了影。再见到时,仍是在贵妃榻上看话本的那只。“小午,看一会儿得了,别累到眼睛。”式粼只喊话,没往贵妃榻前凑,省得害羞鬼脑袋没地方扎。“哦,你先睡吧。”尺玉拿腔拿调说,“我正看到关键时刻,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式粼险些笑喷,他捏着颧骨勉强控制住咧向耳根的嘴角,搭话道:“这么精彩啊?不如小午也给哥哥讲讲?”尺玉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更别提内容了,他慌乱地翻了两页,本想一目十行地搜寻一下精彩之处,但一细琢磨,这么做太容易露馅了,便耍了个小聪明。“你若是想看,待我看完把这本借你,现在跟你说你也感受不到故事情节的递进,未必能有我此刻的心情。”语罢,故作姿态地又翻了一页,拍着大腿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