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回到布庄后仍然很气,他虽然不迷信,诅咒也不会让他少块肉,可他必须让式峰付出一定代价,否则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下午小飞鼠果然没来得及搞到家,式粼在书房忙的时候,尺玉也有重要的事要做,他一直围着伙房打转,立志要找一个鼠洞出来,挑一只最丑的小老鼠塞进式峰被窝。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和惊人嗅觉,终于在个把时辰后于距离伙房五十米处,发现了一个隐在房根的缝隙。他压低猫躯竖着耳朵听石缝下面的动静,那种很小的吱吱声还在,他放缓呼吸专心致志地盯着鼠洞出口。不多时,吱吱声近了,他屏住呼吸一个利落地回手掏,一只不大点的小鼠被他一口叼住,他开心死了,翘着仙女散花的大白尾巴,跑出了小马驹的既视感。锦绣山庄上午刚去过,尺玉记着道呢,只不过之前走的是陆路,现在走的是屋顶,凌云的步伐超出了正常猫猫该有的速度,像一道柔软的闪电在半空划过。他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他的报复,赶在晚膳前,跟没事儿猫似的瘫在他的贵妃榻上,等式粼忙活完找他。-式粼定好下一批染料,与新款成衣的设计,急匆匆出了书房,本以为尺玉会在卧房吃着肉干看话本,结果没逮到想见的猫猫,只好又去花园寻。穿过半壁廊时刚好碰见了拎着鼠笼的阿泰,阿泰见式粼东张西望,猜到可能是在找猫,便主动告知不久前伙房的厨子说猫好像在捉鼠。式粼吩咐阿泰把小飞鼠安置在卧房斜对面的储物间,跟着快步往伙房走去。可当他行至伙房,再次扑了空。询问过厨子后,式粼来到尺玉捉鼠的地方,墙根的确有些花瓣形状的小爪印,他顺着爪印一路寻到内墙,尺玉出布庄已成必然。捉鼠出布庄,只可能是去找式峰报仇了,这让他一下犯了难,他是去接还是不去接,万一路上错过了,一人一猫等来等去,肯定会耽搁用晚膳的时辰。想着尺玉是妖,出不了什么岔子,式粼思虑再三决定耐下心回房等一等。今晚除了姗姗来迟的小飞鼠,式粼还给尺玉准备了一把白玉雕花鱼纹梳作为礼物,他见尺玉早晚都要舔毛辛苦得很,往后有他帮着梳理毛发,小猫咪只躺着翻身即可。式粼回到卧房,正要二度检查玉梳的纹样够不够精美,隐约察觉到贵妃榻上有什么一动,他站定细瞧,是他毛茸茸的猫猫虫回来了。“式粼哥哥看什么呢,还不过来吸猫猫?”尺玉撒娇撒得愈发顺嘴,就连肢体上都进步了好大一截,他四仰八叉地表演着空中踩奶,一双海蓝的大眼睛快给式粼的脸盯出窟窿了。式粼的魂瞬间被勾了过去,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听从着猫猫的指挥,他坐在贵妃榻边,身体朝香喷喷的猫猫歪了过去,只不过看到粉嫩的小肉垫脏到变色,未完全落下的吻戛然而止——“小午刚刚去捉鼠报复了对不对?”式粼伸出一根手指戳猫猫的小胸口,“哥哥不喜欢亲咬过小鼠的猫嘴,小午以后不许这样了。”“你知道啦?”尺玉蔫呼呼地问。他还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呢,再撒个娇,打个马虎眼就翻篇点儿事……唉!人族好狡诈啊。“不然呢?小午是在家吃不饱还是闲来无事?”式粼在猫猫肚肚上揉了一把,朝门外候着的阿安喊道,“打盆热水进来——”“好嘞,东家稍等!”阿安应。“这么说式粼哥哥是嫌弃小午了?”尺玉怒着嘴,眼睛瞪得滴溜圆,“我还就告诉你,我在妖岭生活时就是把小动物叼来叼去的,有时候是小鼠,有时候是小鸟,有时候会是小兔子和蛇,我猫族就这样!”“或许在你们人族眼里小动物和小虫子分脏的或不脏的,可在我眼里它们没有区别!!”尺玉猫猫咆哮,小肉腿一蹬,凌空翻了个跟斗把肚肚收了回去,跟着迈动小碎步向后一通出溜。“今晚不给摸猫猫了,哼!”“不识抬举!哼!”“惯得你臭毛病!哼!”尺玉不经意间把心理活动一股脑地哼了出来,鼓着腮帮着团成一颗雪球。哦豁,猫心有点痛。主动给吸猫猫还被嫌弃了……尺玉将猫头低埋,用小肉胳膊遮住了悲伤蛙似的眼睛。他以后……他以后再也不跟式粼好了……式粼万万没想到他就说了一句,尺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还把自己给气低落了。不过站在尺玉的立场,这个说法好像又很有道理,小猫咪能知道些什么?小猫咪只是可爱的小猫咪而已。他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跟着俯身凑了过去,柔声解释:“哥哥哪里有嫌弃我的小午宝啊,小午宝梳理完腚毛哥哥还不是照亲不误?”式粼边说边握住尺玉的后爪肉垫,顺势在尾巴根啾啾地亲了两口,“哥哥承认对小鼠有与生俱来的偏见,这就好像小午厌恶鸡头一样,要是把鸡头硬往小午嘴里塞,小午也会不舒服吧?”“哥哥不希望香喷喷的猫猫碰脏东西,但是猫猫如果碰了,哥哥也可以忍着不适亲猫猫的,谁让猫猫是哥哥的宝贝呢。”式粼拉开尺玉捂脸的小肉胳膊,见眼周的白色毛毛湿成一缕一缕的,胸口闷闷地发痛,他窝心地亲了亲猫头,诚恳道歉,“小午不哭,哥哥错了好不好?”语罢去亲猫嘴,被尺玉别过头避开了。“不喜欢就别勉强,我不是强人所难的猫……”尺玉说这话的本意是嫌弃小鼠没必要强忍着,可落进式粼的耳朵变味成了嫌弃小鼠就是嫌弃我,不给亲,外加一个重重地哼。式粼只好再接再厉,将耷拉的猫头掰了回来,“哥哥都说了不会嫌弃小午,快给哥哥亲亲。”一个强硬到无法抗拒的亲亲,就这样死乞白赖地印在了尺玉的猫嘴上,尺玉肚子里的火登时灭了大半,尾巴也不甩得那么厉害了。式粼见尺玉的先前气到发直的眼睛渐渐变得害羞闪躲,悬着的心晃晃悠悠地落回了肚子里,“小午在这儿等哥哥一会儿,哥哥给小午准备了礼物。”这时,瓦蓝的眼睛倏地亮了。他猜想是小飞鼠给送回来了,本来阿安也说今天差不多,他乖乖地点了点头,坐在贵妃榻边上等。式粼的脚步声几乎没有什么停顿,走进里屋又很快走了出来,手里没有提着装小飞鼠的笼子,而是拿着一个红漆雕花木匣。木匣比手掌大了两圈,看着挺精美的,他猜想木匣内是发簪,毕竟话本里十个表白五个送簪,不算稀奇。只不过他眼下更想要小飞鼠,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失落的,当然他不能让式粼看出来,怎么说也要给予式粼的心意一丝回应。“是什么啊——”尺玉抻脖子好奇地朝式粼的手张望,胸前的白色蒜瓣毛起了层,看起来肉墩墩的。式粼坐回贵妃榻,抽开手中木匣的盖子,将白玉雕花鱼纹梳取出递到尺玉面前,“哥哥前两天特意给小午定制了一把梳毛毛专用玉梳,小午看看喜不喜欢。”“梳毛毛用的?”尺玉被式粼的脑回路惊呆了,尽管玉梳有些重量,他还是用前爪夹到了怀里细看,“这里是鱼纹?”尺玉拍了拍玉梳手柄的位置。“嗯,是鱼纹没错。”式粼轻柔乖巧的猫头,将此物另外的含义说给尺玉听,“有齿,有玉,还有鱼,是我小午的专属毛梳了。”尺玉前爪夹着玉梳,一脸懵逼道:“那我要如何使用呢,变半人形梳尾巴吗?”“当然不是,哥哥告诉你怎么用。”话音一落,式粼将玉梳从尺玉前爪抽走,跟着饿虎扑食般用嘴疯狂吸柔软的猫猫肚肚,还啄猫胸口,又一连啵啵了好几下猫大腿……就在尺玉困惑不已时,玉梳重新出现在了他眼前,打磨光滑的梳齿顺着被吸乱的毛毛,一点一点地梳,没一会儿,毛毛重新恢复到柔顺蓬松的状态。“……”尺玉一整个大无语。这是送他的礼物?这分明是清理作案现场的工具!梳毛毛舒服归舒服,倒也大可不必美其名曰说成是送他的,毕竟实际上是式粼自用……式粼一看尺玉斜着的小眼神和撇到一边的猫嘴,就知道小家伙没满意,他挠着尺玉下巴颏继续道:“哥哥以后每日早晚都给我的小午梳毛毛好不好?”尺玉享受地仰头呼噜噜,爪爪一开一合地在式粼的腿上踩呀踩的,“那行吧,今晚就梳个半盏茶的。”下巴没挠过瘾,尺玉又歪头要挠脸蛋子肉,小脑瓜一个劲儿地拱式粼的手,猫躯更是哐当一声碰瓷般倒在了贵妃榻上。式粼见状连忙把猫猫抱在腿上,乘胜追击道:“忘了跟小午说,小飞鼠接回来了,等用过晚膳……”话落一半,粉红带刺的猫舌在他唇瓣唰唰席卷——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