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人族有「祸不单行」一说,尺玉搀着负伤的式粼回到布庄,又一头扎进了被窝。养病嘛,说到底还是得靠睡觉。只不过式粼伤的是后脑勺,平躺侧躺都极易挤压到伤口,这不,受伤的那厮嚷嚷着头晕,非要趴他肚子上休息才行。尺玉想啊,前两天式粼亦是毫无怨言地照顾他,他的话还是别太多了,以免秋后算账,说他照顾人没到位。随手抓起枕边式粼未看完的《与狐欢》,尺玉靠在床头津津有味地翻了起来,不时用闲下来的拇指摩挲式粼酣睡的侧脸,算是他“加量不加价”的安抚吧。黛蓝色的眸子上下扫过话本,不知不觉便翻到了第三回 「狐妖“办”人」,那干柴烈火的大场面,看得他瞳孔骤缩,呼吸发紧,怪不得式粼跟他说什么“采阳补阴”之法,完全是受《与狐欢》的豪放文风影响好吗!!这,这属实有点幼猫不宜了……尺玉口干舌燥的同时,身体也起了些微的变化,方才还轻抚脸颊的手,不听使唤地往式粼轻启的唇瓣摸,脸颊两团火云飘着,眼前尽是话本中密密麻麻的暧昧文字,以及他与式粼“拉钩”发出的旖旎水声。他干巴巴地吞了口唾沫滋润冒烟的嗓子,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被话本里的色狐狸带跑偏,可就在此时,埋在他肚子上的式粼动了。最是不经意的碰触,最易掀起电流,尺玉忽感尾椎向上两节的骨头猛地一塌,幸得他及时咬紧牙关,这才仅仅从鼻息溢出蚊声大小的浅吟。尺玉这头呼吸刚调匀,门外传来阿安的声音,“东家,公孙小姐来了——”阿安神情相当为难,都说下人难做,他哪里拦得住主子啊!现在庄内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这公孙郦日后会是布庄少夫人,他就是有心向着式粼,向着小仙猫,也不能明目张胆不是?“还费事通传什么?我家小姐与你们东家的关系需要明说吗?”公孙郦的贴身侍女替主子训起阿安来,“现在你们东家受伤了,我家小姐亲自来看望,莫不是要一直站在门外等不成?”“阿安惶恐,阿安绝非有意怠慢公孙小姐。”阿安的背又弓了三分,额角冒出涔涔细汗。他一咬牙,决定替卧房内的二人再争取些时间,撒谎道:“只是我们东家起床气甚重,公孙小姐贸然进门,怕是要发生不愉快呢……”“笑话。”趾高气昂的婢女又提了音量,“待你们东家他日迎娶我们小姐进门,什么起床气不都得忍着?”“姑娘此言差矣,我们东家即便是……”阿安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为式粼冒险一番了,但公孙郦先他一步扬声叫住了侍女,“雀儿,出门在外,莫要失了礼数。”“既然公孙小姐不介意式粼衣衫不整,那便进来吧——”隔着门窗,卧房内传来式粼的沙哑声。阿安听到式粼醒了,胸口的大石跟着落了下来,他连忙上前将紧闭的房门推开,引路道:“公孙小姐请。”并伸手拦下了叽叽喳喳的雀儿。雀儿与公孙郦对视后,乖乖留在了原地,片刻间瞪了阿安好几眼。-听到公孙郦进门的脚步声,式粼先给对方打了个预防针,“不知公孙小姐特意前来探望,式粼今日怕是要失礼了。”“粼哥哥说的哪里话,郦儿来看望粼哥哥都是应……”公孙郦拨开珠帘的手一顿,在看清倚靠在式粼怀中看书的是个少年郎时,汗毛顿时竖了起来。“粼哥哥喜好男色?”公孙郦本能地脱口而出,内心的反感映射在了脸上,嘴角绷成一条平直的细线,半分笑模样都没有了。“男色?”尺玉放下半遮面的话本,睨视着闯入卧房的公孙郦,“你是何人,怎会这般无礼?”“我无礼,你又是谁?”公孙郦垂首冷笑,“粼哥哥这是在哪里弄回来的沙纳颉娈童,式爷爷可知晓此事?”“你好大的胆子!!”尺玉霍然掀开身上的被角,大摇大摆从式粼身上跨过,赤脚行至公孙郦身前。“区区式家而已,我巫马氏根本不放在眼里,你这野丫头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馋男人居然馋到我巫马玉枕边了,我看你是嫌命长,不想活了吧。”公孙郦在尺玉的步步紧逼下接连后退,一双水眸不由轻颤,“你说你姓什么?”“你是耳背还是听不懂人话?”尺玉眸色凛若冰霜,不由分说地拎起公孙郦肩上衣料将人拖至外屋,一把推了出去,居高临下道:“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东来布庄,休怪我亲自登门。”接住公孙郦的雀儿见状,自然是要为主子鸣不平的,只不过开口前被公孙郦拦了下来。巫马氏在沙纳颉乃贵族大姓,陀国六成的战马皆出自沙纳颉的辽阔草原,而沙纳颉的草原又一分七,其中巫马氏占了大半。公孙家也好,式家也罢,算起来做的多是民间生意,与巫马氏相较,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她万万没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来头会如此之大。式粼究竟是何时攀上了高枝,隐瞒又是意欲何为呢?式万州居然失察了……公孙郦感慨之余不免生出些其他念头,原本是因为式峰看不上她们公孙家,她才退而求其次决定委身于式粼。现在看来,她似乎对式峰有些用处了,特别是在式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庶出之子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攥紧手帕,扯出一个还算端庄的笑。“雀儿,我们走。”-尺玉合严房门后,吐舌小跑回床边,顺着式粼掀开的被子缝隙一溜烟钻了进去。脑瓜子哐当倒在式粼胸前,尺玉笑嘻嘻地仰头求表扬,“我表现得还可以吧?”尺玉戏后的兴奋未褪,语调还提着,胸口起起伏伏的,“刚才的情况多紧急啊,亏的我临危不乱拿捏住了贵族气势,看把她唬的,一愣一愣的。”式粼怎么看他这一出戏尺玉不知道,反正他感觉自己表现得特好,颇有话本里气傲心高的大少爷样儿!毕竟他也是在戏园子看过戏的!!“我的小午表达的当然可以,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族小公子的骄纵,如今已不必再学礼仪装贵公子了,飞扬跋扈似是也够用。”式粼把玩着尺玉重新竖起的猫耳,话锋一转道:“刚刚藏起耳朵尾巴会耗费妖力吗?话说哥哥还是第一次见小午人形呢。”“倒也不是浪费妖力。”尺玉下巴戳在式粼胸口,转着眼珠子思考了片刻,解释说,“它们本身是存在的,假使收起来,感觉和装残废把胳膊绑起来差不多,会别扭不舒服。”“等我明年到了千岁,耳朵尾巴自然会隐形化,肉眼便再也瞧不见它们了。”尺玉虽然知道式粼喜欢猫猫,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看到它们很难受的吗?”“怎么会呢,哥哥喜欢猫猫还来不及,以后看不到还会想的。”式粼用嘴唇夹住尺玉耳朵,往外扽着玩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哥哥是担心小午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再给累到了。”式粼的呼吸吹进猫猫耳朵,尺玉有些痒痒,缩着脖子哦了一声,“你有那个闲心还是好好关心自己吧,真的不用我帮忙吗?人族想要恢复这伤,日子短不了的……”尺玉抬手挠了挠式粼额头上的绷带,一想到尺夏那只大傻猫就来气,再见面还得揍!!“治伤就不用了。”式粼拾起被尺玉扣在**的话本,脸上的笑开始不正经起来,“不如小午跟哥哥说一说这《与狐欢》的观后感?”“什么观后感?!”尺玉脚趾尴尬地直抓褥子,视线逃避不说,还支支吾吾,“我没怎么看呢,就看了个开头……”他打死也不能说实际看到了第三回 「狐狸“办”人」,他“办”不了,他害怕……式粼托住尺玉的后脑壳,在撒谎的小嘴上重重地吮了一口,“好吧,没看就没看吧。‘枕边的男人’忽然馋小午了。”“想拉钩就说想拉钩,废话那么多干嘛,咱俩不是谈好的吗?!”尺玉表现得相当大方,他避开了式粼受伤的头部,双手攀在宽阔的肩膀把嘴巴往上凑了凑,“下午还干别的吗?不干咱俩睡觉吧。”式粼被尺玉不经大脑的虎狼之词惊住了片刻,但他很快回到了清醒状态。尺玉说的“干别的”,和他想“干”的“别的”不是一件事,而且“睡觉”与“睡觉”亦是天差地别……式粼亲着亲着不由笑了出来,这可把认真“拉钩”的尺玉搞懵了,尺玉眨巴着眼睛往后挪了挪脖子,一脸严肃道:“你笑啥?拉钩咋还带分心的呢?”式粼又咬尺玉的嘴,还没亲出水声,笑声再度响起……他俯身将软软糯糯的人形猫猫抱了个满怀,一张脸完完全全藏在尺玉颈窝。“笑我的小午宝可爱透了,笑哥哥可真想跟我的小午宝睡觉啊……”式粼呢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