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睡呗?这有啥的!”尺玉语罢向下挪了挪屁股,跟着扯式粼衣袖命令道:“你躺下,我搂你。”“小午是要搂哥哥睡?”式粼垂视着异常懂事的人形猫猫,内心备受感动,只不过这回他受了伤,应该有些任性的权利吧?式粼如是想,试探道:“假使哥哥也想贴着小午胸口睡呢?”式粼深知当下乃千载难逢的考验猫心的时刻,尺玉生病时一个劲儿地往他里衣内钻,这会儿也该换他占猫猫便宜了。尺玉半撑着上身,满脸天真的与式粼对视,“啥意思?是要钻进来吗?”“不可以?”式粼语气略带撒娇意味,并着重解释了一下,“哥哥把脸贴在猫猫胸口上,或许能睡得更好些。”“哦……”尺玉迟疑地拉着长音,尖尖的耳朵摸不着头脑似的向后撇,“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这也不像能窝到我怀里的块头啊?”面对尺玉的反问,式粼不回话,也不辩驳,单单用没什么气色的脸静静地对着尺玉。因为尺玉并未表现出要拒绝他的意思,他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笃定能够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情感的回应,为此等待的每分每秒对他而言不存在丝毫的煎熬,像是某种极致快乐的前戏,让人充满了期待。小动物永远比人真挚,他喜欢的猫猫绝对是那种“口贱肚蜜”的毛茸茸……式粼长达数秒地一声不吭,给脑子不够用的笨猫猫整迷糊了,尺玉总觉得式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藏着与平日不同的东西,好似式粼从来不说的噩梦,和一碰就醒,怎么都睡不踏实的浅眠。他缓缓支棱起身,嘴巴嘟囔说:“要不我拆下玉带,把长衫和里衣褪去好了。”说着话的功夫便卸下了腰间的“防备”,继而一层一层地解开打着结的衿带。其间,式粼眼睛看着,身与手一动没动,他其实很乐意帮这个忙,却不得不顾虑到猫猫头回在他面前宽衣,尽量不要让猫猫受惊才好。须臾间,实诚猫猫就把自己上身褪了个干净,他脸上挂着难为情,总觉得自己像被开水烫秃噜毛的老母鸡,马上要给人炖了补身体……但他转念一想,哪怕是真炖了补身体,补的也不是外人,他跟式粼是相恋的关系,并且相恋了有些日子了。尺玉白嫩的小脸涨得红彤彤,靠着吞咽口水的动作缓解着打鼓的心跳,他故作大方地张开双臂,对式粼讲:“过来吧,我搂你。”式粼几乎瞬间被涌上**湿情绪吞没,眼睛蒙了一层浓浓的水雾,视野内的一切如梦里花般不真实。他微张着唇瓣呆呆地注视尺玉,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他时下已至而立之年,却全然未被爱意萦绕过,所有与他有着血脉关系的人,无一不将他娘亲当年犯下的错归到他头上,而他除了外屋那张贵妃榻,甚至没有任何关于娘亲的记忆……他本不想费尽心机夺走些什么,不想报复,不想把自己变成某种程度上的怪物,是式家非要让他孤苦无依,逼他怨念四起。这笔账是要好好清算的,但在此之前他更急于尝尝被爱是何种滋味。别过头悄然用指尖引走泪液,式粼扯散身着的单薄里衣抱了上去,胸膛交换的体温令他怦然不已,无论尺玉此刻是以何种情感对他,他都愿用死而无憾来概括此刻的满足感。“式粼哥哥是在哭吗?”尺玉的下巴被式粼肩膀垫得老高,整个人仰着头,瓦蓝的眸子里全是不解,又感到胸腔内的某处被挤压了一般,闷疼闷疼的。式粼除了睡着时眼角窝窝里会盛泪,平日里都是话本里描写的那种谈笑风生的洒脱感,突然这个样子,他不仅看不穿,还看不习惯呢。“如果伤口太疼的话,我给你抹去吧。”尺玉盲猜是式粼头上的伤太疼了,为了不让式粼有所顾虑,又补充说,“我妖元恢复得差不多了,没问题的。”式粼闻言顿时失去掌控眼泪的能力,他抱得尺玉更紧,跌落的泪悄然藏进尺玉软香的发丝间,少时才发出哽咽声,“小午想听故事吗?哥哥给小午讲个故事吧。”“哦好,那我们躺下说吧。”尺玉抱着不太对劲的式粼艰难地出溜进被窝,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式粼的背,“说吧,我听着呢,不插嘴。”式粼嗯了一声,低着头往尺玉的小怀抱里挤了挤,鼻音很重的开腔。“从前有个饱受家族冷落的小男孩,他心中一直存疑,为什么明明生来便是主子,就连下人都能对他随意呼喝欺凌。”“后来他偶然听说娘亲因受奸人蒙骗,险些毁掉了一批上交朝廷的丝绸,陷夫家全族于险境,娘亲也因此从宠妾沦为了贱奴。”“然而苦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娘亲在坐月期间干活突然晕厥,之后再未醒过来。可怜的小男孩待记事起,命运就如同贱奴二字的延续,在凄风苦雨下母债子偿。”“为了蒙骗一大家子人,小男孩佯装乖巧的兀自长大了。他永远谦卑能干,一日复一日的苦学,终是被他偏心的祖父瞧出了些天分。”“经过长达数年的考验,祖父相信了他的能力足以承担起家族兴衰的重要部分,进而一再给他放权,由着他成事。”“在外人眼里,他似乎走上了一条咸鱼翻身的路,他赢得了祖父的青睐,在家中地位如日中天,甚至不少下人都在背后揣度他日后许是会掌管整个家族。”“但他很清楚身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所以他行事从不敢有半分松懈,因为他在酝酿着一次彻头彻尾的报复。”“每隔三年,陀国八大布庄都会向朝廷上交一批珍品丝绸用于天子六宫。而这两年来东来布庄的纺织技艺超越了跻身八大布庄的锦绣布庄。”“所以今年入秋的这批丝绸,祖父必然会交由东来布庄赶制,并打着锦绣布庄的名义给式峰讨赏,届时我这一颗小小的卒,也够将祖父一军了。”式粼将故事的主人公转回到自己身上,继而跟尺玉讲没说完的计划。“锦绣布庄上交的丝绸纹样不仅会提前流出,还会有在此基础上更为精美的呈现,谁抄袭谁的圣上一目了然,到那时我暗中经营的无名布庄定会四两拨千斤,将式家从八大布庄中踢出去。”“而在式家入罪前,我会托衫青帮忙促成一场天衣无缝的炸死,日后顶着一张全新的脸,以新布庄老板的身份,给败落的式家一个求我的机会。”“到时哥哥随妻姓,姓尺好不好?哥哥即使更名改姓变换身份,也能把我的小午养得白白胖胖。”式粼搂着尺玉单手可握的纤腰,脸又往胸口跳动处挪了挪,“我的小午以后也让哥哥吃撑吧。”“你手往哪儿摸呢——”尺玉连忙按住滑向尾巴根的大手,又往上方提了提。“哥哥想瞧瞧小午这尾巴是怎么连在猫腚上的,”式粼嘴唇亲了亲尺玉加速的心跳,大手锲而不舍地继续挪移,“哥哥保证不动小午其他地方。”“你这样礼貌吗,你都摸到我腚了!”人形猫猫虫拱来拱去,皱着眉头说,“而且你干嘛要跟我姓,我也没答应要跟你办喜事啊。之前你还说没了式家做靠山,我都吃不上肉了,又撒谎,你个大骗子……”“小午别说这些,哥哥头疼。”式粼作势剪刀腿/夹住尺玉,修长的手指圈住大白尾巴的根,勾着无名指用指腹在尾巴根内测挠了挠。猫猫登时打卷了,削尖的下巴咚地撞在式粼头上,不多时白色的绷带透出一朵血色的云团。式粼不曾哼出一声,尺玉却察觉到了疼,他连忙把绷带扯了下来。瞧清楚血肉模糊的那一块伤,尺玉又想打尺夏了,他按住式粼的头,严肃道:“你别动,我给你弄一下。”柔软的嘴唇不由分说地印了上去,跟着是不带刺的舌尖。式粼心脏猛地漏了半拍——眼前尺玉的胳膊比剥了皮的香蕉还白,散发着一股甜香甜香的诱人味道,迫使他本能地抓过来在手肘内种了朵稍纵即逝的樱花。吻痕很浅,他舍不得尺玉疼。“哥哥没有骗小午,现在还不到哥哥反扑的时候,倘若任何一步走错了,哥哥这些年的心血都会白费。”“但哥哥向小午保证,事成后定会为小午亲手缝制喜服。我们不拜天地,不为长辈奉茶,不请观礼的宾客,红烛喜服,合卺长醉,只私定今生,待哥哥寿尽,小午仍是自由身。”“能不提寿尽吗?”尺玉打断式粼的话,“我不喜欢掐着时间过日子,兴许你老了,我就厌了呢。”尺玉说这话多少有点赌气的味儿,式粼安排这安排那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人族才能活几年,轮不到式粼为他日后着想,把眼前的朝夕过明白得了。“那哥哥不活到那么老可以吗?”式粼摸了摸尺玉不高兴的脸,红着眼睛重新说,“哥哥在小午厌倦前……”尺玉听着式粼胡说八道,鼻尖刹那涂脂抹粉似的红,嘴巴一扁,眼泪掉了下来。“你怎么这么烦人啊——”尺玉仰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