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帮你弄。”式粼拉过尺玉纤细的手,指尖在松动的蛟髯上重新打结,“如此看来下次应系在腰间,有玉带箍着,即使松了也不打紧,离不了身。”“那倒是……”尺玉乖乖不动,单薄的背挺得笔直,“你说这回式峰总没辙了吧?本少爷连镇妖法器都拿在手里玩,横竖他也怀疑不到我头上来。”“不尽然。”式粼系好蛟髯,牵着尺玉的手顺巷子往安静处走,“式峰怀疑不到你,不代表他没有后招,别忘了姬乌还在城外。”“怕就怕姬乌惦记回到阿泰身边迟迟不肯走远,而捉妖师见你并无异常,注意力会转移到他那边。现在城外妖族数不胜数,万一得知此番捉妖师进城是因寻姬乌而来,姬乌会有危险。”听式粼这么一说,尺玉心里属实咯噔了一下,先前的得意倏地僵在脸上,“那完了,妖与妖之间不讲感情,没有危机冲突尚且能够维持和平共处,但倘若其中一方制造了危机,定会被群起而攻之。”“看来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啊。”式粼视线放得很平,看不出情绪来,“我原以为只要想办法拖住式峰,过不了多久捉妖师就会无功而返。照你这么说,无论捉妖师是否出城捉妖,只要消息传出,不可控的状况是必然。”尺玉眉头微蹙,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今晚出城给那傻狗报个信,让他趁着无妖发现尽快躲远点。”“不行,你刚自证清白不宜犯险。”式粼否了尺玉的念头,“如果非要有人出面,这个人该是阿泰,他的狗凭什么总麻烦我们?”“那怎么能行?式峰肯定会派人盯着阿泰的,这个时候阿泰是钓姬乌唯一的饵。”尺玉第一次觉得式粼脑袋不太灵光,这么笨的办法是脚趾盖想出来的吗?“你也说了式峰盯着的是阿泰,出城的是阿安不就得了?”式粼用话点尺玉,“阿泰今晚出布庄给他爹抓药,式峰怎可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啊,好你个老狐狸——”尺玉脑子猛地转过弯来,无影猫爪接连捅咕了好几下式粼,“你是想让我给阿泰神不知鬼不觉换上阿安的脸,再扮作阿泰去买药?”式粼擒住尺玉不老实的手,凑近道:“我的小午怎么这么聪明啊?”“少来!”尺玉推开式粼放大两号的脸,拿腔拿调道,“这不还得本少爷亲自出马吗?!”“可不,还得小午出手才能顺利解决此事。”式粼顺着翘尾巴的尺玉说,“哥哥之所以这般决定,是考虑到捉妖师必然不会做出害人之事,而式峰手下的人绝无可能追上我的小午。如此一来,小午便免去了与其他妖族和捉妖师的正面冲突。”“那行吧,算你有理。”尺玉眼珠子一转,舔了舔嘴巴说,“你现在该给我买小酥肉了,要一整斤,椒盐香的。”-马车嘎悠回布庄,尺玉袋子里的小酥肉刚好吃光,他将空纸袋团成一个圆蛋儿,踢毽球般在脚上高高颠了好几下,最终落在了冒新芽的树杈上,卡住了——尺玉尴尬吐舌,转头朝跟在身后的阿安讲道:“该你出马了,顺便处理掉吧!”“是,公子。”阿安偷笑。-又半个时辰,书房。阿安将憔悴的阿泰带进门,阿泰松开揣袖的双手给式粼行礼,“阿泰见过东家。”“抬起脸说话。”式粼神色很淡,视线落在阿泰朴实的脸上,沉声道,“天色黑透之时,你便携家中老父连夜出城去吧。”“出,出城?”阿泰惶恐,扑通跪在地上,“阿泰可是做活出了岔子?求东家给阿泰机会弥补。”正剥瓜子仁儿吃的尺玉见阿泰又跪,发出一声“哎呀我的妈呀”的感叹。“起来听我把话说完。”式粼也被阿泰跪烦了,语气稍显嫌弃,“你晚些时候自东门而出,途径平山大喊姬乌二字,二黑定会现身寻你,你与他有缘,由他给你交代比我口述真诚。当然,前提是你不怕他。”告示之事阿安既能瞧见,阿泰自是也有耳闻,式粼相信狗子养久了会有感情的,野狸子进布庄那日,一人一犬玩得多开心啊。阿泰抬起震惊的眼,颤着声带问道:“所,所以,二黑真的是妖对吗?”“人有好坏,妖分善恶,你若信他便随他一道前往涑城,他定能护你周全。待你三人到了涑城,会有人在城门楼处接你们。日后那边让你做什么活,你听吩咐即可,短不了你吃喝。”式粼未把话完全说透,涑城的新布庄暂不方便细说,全看阿泰自己想不想去。阿泰脑子其实是乱的,但他笃定式粼给他选的路最好走,没怎么寻思,躬身谢了人,“阿泰全听东家的。”站在一旁的阿安与阿泰懵得别无二致,他不敢多嘴去问,隐隐感觉很快要变天了,心头跳跃着兴奋,他在式粼手底下时间更长些,以后的日子当会比现在还要舒坦。-酉时三刻,尺玉用障眼法给阿泰换了脸,在阿泰赶着马车拉式粼出布庄的同时,自己摇身变成阿泰的模样,由后院走出,开始引蛇出洞的大戏。式粼乘坐阿泰的马车奔出五六条街,见无任何异动,利落地从马车后窗翻出,疾步赶赴乌南巷。此时,正牌阿安牵马候在那里。“东家——”站在暗处的阿安连忙上前,将缰绳交到式粼手中。式粼接过缰绳飞身跃上一人高的马背,驭马转身时,道:“你先回吧,我们再拖上一会儿。”语罢,式粼快马奔往与尺玉商量好的接头点。那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尺玉用带刺的粉舌唰唰亲他的面摊,他又点了一碗不要面的牛肉面,坐在老旧的榆木长凳上等尺玉。假扮阿泰的尺玉一出布庄后院的门,身后的脚步声随即跟了上来。为印证式粼的预判准确与否,尺玉特意放慢步速,在穿过两条街后,发现那六个人还在跟他,基本断定了是式峰的人。不得不说式峰干别的不行,论花花肠子一个顶十个,下午刚确定他不是妖族,晚上就换了套路。阿泰这个倒霉催的如果没有他和式粼罩着,但凡进了药铺的巷子,脑瓜子准被套麻袋掳走。尺玉为了拖延时间始终走在正街上,正街人多,后面那几名壮汉不好对“阿泰”下手,他先是用式粼给他“买药”银子在点心铺买了四样糕点,而后拎着点心去取了前阵子式粼吩咐阿泰定做的狼毫笔。本来狼毫笔这东西没必要定做,因为式粼事儿多要在笔杆上雕花,工期这才长了些。他拿到手后借检查雕工的由头又磨蹭了少时,意外发现上面的纹样是好多好多招人稀罕的大鸡腿,瞬间爱了,甚至觉得搅和小金鱼玩正合适。他宝贝似的将装笔的木匣伸到衣袖内,继而匆匆往药铺行去。由于是暗巷,身后的脚步声肆无忌惮地加快了,尺玉特意表现出正常人的反应,回头看了一眼,那六人发觉自己暴露,登时从衣袖抽出手臂长的木棒,不由分说地冲他而来,尺玉见状撒丫子往巷子的另一出口跑。没错,他是用腿跑的。瞬移不是不行,他主要怕捉妖师听了传言该不走了。尺玉甩开膀子在前面拼命跑,后面六名壮汉撸袖子奋起直追,为了避免脚速过快让人怀疑,尺玉跑一跑还体贴地放慢速度容壮汉们喘口气。这一追就是十九条街,壮汉再是锲而不舍,后半程也撑不住开始打蔫了,尺玉佯装岔气捂着腰也缓了两步,而后一副本少爷不跟你们玩了的样子,大摇大摆消失在壮汉眼前。摇身变回自己模样,尺玉拎着点心跨进面摊的长凳内,一屁股坐到了式粼身边。“肉呢?你没点啊?”尺玉好一顿忙活,却没看见应得的宵夜,语气反正是不咋地。式粼见尺玉天灵盖都跑冒烟了,赶忙脱下外衫披在尺玉肩上,顺势喊了声,“掌柜的,把我们那份牛肉端来吧,盛些肉汤在里面。”“好嘞,您稍等——”“这还差不多……”尺玉拢了拢肩上的外衫,灵巧的手指飞快打开包着点心的纸,“我看你平日喝茶吃这东西,刚才磨时间买的。”式粼一脸没出息的惊喜,“小午给我买的?”“不然呢?这又不是肉的,我吃不了两口。”尺玉拾起一块豆糕用齿尖咬下一个角,尝到那股吃不惯的甜味,剩下大半块一股脑怼进式粼嘴里,跟着拾起筷子准备炫肉。式粼平日里吃点心也不会如此狼吞虎咽,但尺玉亲手喂的则另当别论……他给自己倒了一碗粗茶,边喝边咽,满心清甜。“小午。”式粼吞下噎人的点心唤道。尺玉嘴里有肉,鼻腔发出一声“嗯?”的音。式粼盯着眼里只有肉没有他的尺玉,说了与那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小午亲亲哥哥,哥哥吹着喂小午好不好?”“我今天能自己吃……”尺玉下意识用直男猫的口吻回话,忙活的腮帮子却悄然提速,“当然了,你要特别特别特别地想亲猫猫,猫猫可以把嘴巴闲出片刻功夫给你嘬一口。”尺玉撂下筷子,转脸时把眼睛还给闭上了。式粼一瞧,猫猫也太听话。他欺身而上……碗翻了,撒尺玉一身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