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始料未及的状况发生,式粼条件反射地挥手将洒落在尺**上的牛肉扫到了地下,跟着迅速撕开被热汤浸湿的衣料,取出怀中帕巾小心翼翼地吸去余汤。“是不是烫到了小午?”“哥哥不是有意的……”“疼不疼?”“哥哥带你去医馆瞧瞧吧。”式粼眼尾几乎瞬间被心焦染红,不等尺玉给出反应,勾起纤细的小腿将人平抱在怀里,甚至忘记了身边有马,抱着尺玉一路向西南方的医馆狂奔。尺玉原本真的有在心疼他没吃完的肉,都已经酝酿好情绪准备跟式粼吵吵了,可看到式粼紧张成这个样子,他隐隐察觉到腹中那股要发没发的脾气散了。绕在式粼脖颈的手轻敲紧绷的肩部肌肉,尺玉舔了舔嘴巴开口道:“倒也不是很烫,去医馆夸张了点吧?”式粼脚步骤然停下,眸色茫然地看向尺玉,“不是很烫?可汤是刚从锅内盛出的,如若没能及时涂药,起泡了会很疼。”“烫肯定是有些烫的,可我不是妖吗?皮比你们厚啊。”尺玉眼帘微垂,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式粼吓得发白的唇瓣上,一想到该拉的钩没拉到,莫名有些遗憾。式粼脑子一片混沌,难拿主意地征求尺玉意见,“那肉小午还想吃吗?哥哥听小午的。”“打包点‘干货’路上吃吧。”尺玉的指尖不知不觉蠕动到式粼耳垂,一边捏捏咕咕地玩,一边喃喃细语,“式粼哥哥我想回家躺着了。”-用荷叶重新包了两碗不带汤的牛肉,式粼将尺玉抱上马背,尺玉想在归路吃两口来着,可这肉即便是捞干后进行的打包,多少还是留存了些汤汁,所以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到家后再将其解开。假使没这一大碗酥烂的牛肉和春茶,尺玉死活不能容忍式粼给他泡脚,猫猫的肉垫是很敏感的!尺玉两口肉一口茶吃得喷香,忽而想起上次游止叶给尺夏洗脚,尺夏哈哈哈笑得像个傻子,这让他跳脱的思绪如野袋鼠一跃蹦到了城外。“不好——”尺玉停止大快朵颐,与茫然若迷的式粼对视,“捉妖师出城捉妖会不会找到我阿姐那边去?”式粼手上擦脚的动作随之一滞。虽说妖族藏身的平山与游家狩猎场是两个方向,但难保捉妖师不会扩大捉妖范围。比起尺夏的安全,式粼更为担心游止叶,退一万步讲这帮初出茅庐的捉妖师未必能拿得住尺夏,可倘若游止叶豢养妖族在身边的事在漭城传开,恐怕会对整个游家产生巨大影响。式粼忐忑非常,若有所思地应着“难说”二字,起身从衣箱中翻出背猫用的布袋,“反正很难睡踏实了,我们出城看看吧小午。”语罢再一回身,幻化成真身的尺玉嗖地跳进他敞开的布袋,雪白的猫头旋即探了出来。“走吧——”-彼时,晚风习习的狩猎场看似安然,殊不知出城后兵分四路的捉妖师,其中两名正往此处靠近。尺夏许是夜里烤羊腿吃顶了,眯过半觉之后再难入睡,她猫猫祟祟地跳下游止叶的床,竖起鸡毛掸子般的大白尾巴缓缓出了帐篷。几步蹿上帐篷边的大榆树,尺夏在最粗的树枝磨了磨爪子,猫里猫气地拍玩被风吹歪的树叶。登高易望远,余光内隐约掠过两道影子,她转过头定睛一看,那影子似是朝狩猎场而来,这是平日里不常见到的场景。为了一探究竟尺夏腾风飞向那处,在靠近影子几十米时,刺耳的叮叮声穿透了她的耳膜,她登时反应过来对方乃尺玉所说的捉妖师,蓦地折身而返。漭城发生过什么她不甚了解,但此刻的狩猎场绝非她容身之处!走之前,她需得跟游止叶交代一声才行。-回到帐篷,尺夏后腿蹬地跳到了平躺的游止叶胸口,游止叶被踩得惨叫,下意识用手挪开尺夏锥子般的前爪。“怎么了小晚?”游止叶困意全无。他早已适应了尺夏时而化人,时而变猫的样子,毕竟有些小猫咪养着养着无所谓究竟是什么了。“捉妖师正往这边来,我马上得走,等他们再靠近会发现我的。”尺夏顶着一张猫脸用人语与游止叶沟通。游止叶压根没想过尺夏会离开他这件事,他扑棱坐起身一把抓住刚才没珍惜的软乎乎前爪,“你准备去哪儿啊,他们走了我怎么找你?”“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捉妖师要登门了,我得躲躲啊。”尺夏抽回爪爪大大咧咧道,“你赶紧睡觉吧,时机到了我就回来了。”“我替你拦下捉妖师,你别走了……”游止叶迅速套上布靴,如满弓之箭飞了出去,并喊话给尺夏宽心,“他们若敢强闯,我必叫官家出面连窝端了他们这群无法无天的神棍!!”-式粼快马加鞭出城后,尺玉的夜视眼在沿路中发现地上蹄印与他们目的地重合,临近狩猎场时,灵耳又闻游止叶与人厉声争执。他与式粼草草交代了两句,叼着装他的袋子延小路往游止叶的大帐飞奔。式粼则猛夹马腹一口气行至游止叶身边,俯视与捉妖师交涉到脸红脖子粗的耿直傻大个,“游兄这两位是?”游止叶见天降救兵,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不少,“别提了式兄,我也不知他们打哪里来的,空口白牙说自己是什么捉妖师,非要进我的狩猎场一探究竟。”“我若放他们进去,日后传出去狩猎场的生意还做不做了?进场打猎的名门公子不得以为我这狩猎场当真有什么邪祟?”游止叶振振有词。亥时二刻黑灯瞎火的,捉妖师没看清式粼那张打过照面的脸,据理力争道:“这位公子你要想清楚,倘若狩猎场内当真藏着妖孽,你与其他人都会置身危险中。眼下妖族横行,前两个月漭城内已发生过妖族食人精魂的案子,亦是我等前去除的妖。”“可二位又如何能证明自己捉妖师的身份呢?”式粼开口拖延时间,“如果没记错,这位公子不是在闹市卖风铃的小贩吗?”捉妖师心里咯噔了一下,循声看向马背上身形高大的男子,熟悉的面孔令不善织谎的捉妖师尴尬万分。他缓了好半天,再张嘴仍是磕磕巴巴,“这,因为白天我与师弟在布阵捉妖,并非有意欺瞒公子,请公子不要误会。”“一会儿说铃铛被人订下,一会儿又讲布阵捉妖,你让我们如何信你所言真假?”式粼握着缰绳跃下马背,与游止叶抱怨,“为品游兄这一口朝露茶,夜路赶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游止叶当即意会到式粼是在寻借口避免捉妖师生疑,打配合道:“早些过来哪至于如此辛苦,你一堂堂布庄东家有些事能放给下面的人做,就少经自己手,天天累得跟杂役似的,犯得着吗?”“不知此腰牌可否令公子重拾对我等的信任?”捉妖师将自己与师弟的腰牌放至一块,递过去给式粼过目。式粼刚一接过腰牌,捉妖师腰间铜铃倏响,下一秒二名捉妖师足下生风,动作快到常人难以追上。式粼见状两步跨至马背,游止叶亦就近夺了捉妖师的马,但听一迭声“驾——”马蹄扬尘,击电奔星般消失于夜幕。-镇妖铜铃的异响依稀飘入大帐,尺玉先是一惊,而后咬牙用猫语劝尺夏按兵不动,他无法肯定此刻铜铃是因何响动,眼下他必须坚信万年老蛟龙的胡子能护他与尺夏无恙。铜铃声、脚步声、马蹄声逐一靠近,尺玉与尺夏各自叼着蛟髯的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篷门帘。铜铃声一再靠近,紧接着门帘的缝隙伸入一条陌生的手臂,门帘呼啦一声被掀了开来,吓得两只猫雷击般炸毛。这绝非尺玉尺夏胆小,近千年的修为想要脱身轻而易举,只是他二猫如今不再是野猫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心知肚明,无论如何也要稳住,非到万不得已的那刻妖力不可现出半分。尺玉想过了,唯一能够做到一个护身符两只妖都用的办法就是争夺蛟髯,只要不离口,他们必定可以避过捉妖师耳目。两猫相争的凶声溢出鼻腔,双方踩在**的四只脚相当用力,大战一触即发——镇妖铜铃仍然在响,但手持天罡境的捉妖师照向大打出手的白猫,白猫在镜中却无半分异常,场面诡谲万分。他与其师弟对视一眼,念念有词地设下破妖阵法,不料法阵落地的刹那,一条腰粗的树根破土而出——青砖噼啪作响,地面刹那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大帐被直冲天际的树根生生撕成两半。捉妖师抽出佩剑身姿敏捷地刺向癫狂的树妖,又是砰砰几声巨响,接二连三的树根钻出地面,眨眼间帐篷千疮百孔。尺玉见情况不妙,与尺夏叼着蛟髯灵巧地避开树妖的无差别攻击,刚一出帐篷,便撞在了迎面而来的式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