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午要收下?”式粼大惊。他刚刚下定决心提前赠予尺玉有求必应令,眼下尺玉却扬言要收曲锋的礼,仿佛满腔诚意错付,被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欺骗那般,心顿时凉了半截。“式粼干嘛这么看我?”尺玉被式粼幽怨的眼神盯得发毛,“曲锋不是说他们隼烨堂有的是好东西吗?咱们收点儿咋了?我等会儿瞧瞧能不能看上眼,看不上发下去给咱们旭裔堂弟子开心开心多好啊……”顾家的某猫猫振振有词地叭叭完,转而问仇岳,“你家主人这些东西是白给我的吧?如果是的话就别整那拉屎往回抽的事!你们回吧,顺便替我给曲峰捎句话,就说有啥好东西只管送过来,我们旭裔堂有地方放。”仇岳委实未料到尺玉会这般厚颜无耻,可六大箱东西抬都抬来了,若原封不动再给抬回去打的是曲锋的脸,留下来散的又是他们隼烨堂的财,事情一下变得难办起来。为不吃哑巴亏,仇岳自作主张替自家主人试探:“仇岳不懂少宗主此言何意,今日少宗主收下我隼烨堂的礼,算接受我家主人的心意吗?”“啥?东西笑纳没问题,心意大可不必吧?我这都名猫有主了你没瞧见?”尺玉说着用手背敲了敲身后式粼胸膛。“假使曲锋想用这点小恩小惠唬我动心,那他是非但没把旭裔堂放在眼里,更是小瞧了我沐莲宗一门。”尺玉小脸一翻,猫躯往靠山身上一倚,语气冷冷地下逐客令,“礼物爱送不送,不送赶紧抬回去,压着我们旭裔堂地砖了。”式粼在听出眼前小脑瓜只是占便宜没够后,心绪逐渐趋于平静,他悄然从身后缠住尺玉的腰,再开口时眼底重新泛起笑意,“是我们旭裔堂吗?”“不然呢?”尺玉梗着脖子硬气道,“连你都是我的,这房子,这地,还有那黑不出溜的下人,哪样不是我的?”无缘无故躺枪的业鸠嘴角一抽,心道:“你才是下人,你全家都是下人……”-曲锋生性张扬爱面子,六大箱宝贝留下完全在尺玉意料之中,由旭裔堂弟子将箱子搬到院内,尺玉使唤业鸠从大殿搬一把椅子出来,继而坐在箱子中间清点礼物。“式粼哥哥不来瞧瞧吗?好多小玩意儿呢。”尺玉自己玩没意思,非要拽着摆弄木头的式粼一起,“你看这料子手感软滑织纹雅致,做两身神仙眷侣装再合适不过,到时候我们穿着新衣裳去隼烨堂气死那位左护法可好?”式粼上一秒还对曲峰的东西毫无兴趣,下一秒兴复不浅地抬起头看向尺玉藏着碎星的亮晶晶的眸子,“是吗?哥哥看看。”“那你还不快点过来。”尺玉朝不远处的式粼伸爪子,念念有词地安排说,“这匹灰蓝色的丝绸咱俩做,那匹暗紫色的给业鸠做,省得他整日穿得黑不出溜的,走路还没动静,半夜去茅房都得被他吓一跳。”再次被点名的业鸠斜着眼睛瞅了一眼阳光下微闪的丝绸,说实在的他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不过即便是这么安排,他该对尺玉的成见依然不变!“原来小午喜欢蓝色。”式粼细心重复尺玉喜好,转念想到手上凭空多出的蓝碧玺手串,问道,“对了,这个是小午送哥哥的吗?”“那是自然,这手串花了我好些银子呢,专门在云隐寺请的,你忘了?”尺玉不经大脑的话刚出口,情绪猝然一沉。式粼忘了,式粼又忘了……他合眼平复情绪般深吸一口气,可仍没拦下眸中苦涩濡湿睫毛,他扭正身子去抓式粼衣袖,哽咽道:“你再站过来点,我想你抱抱我。”尺玉半垂着眼睫,滚烫的泪豆掉了出来。“怎么了小午?”式粼见尺玉突然伤感不已,连忙上前将小脑袋瓜揉进怀里,“是心疼银子了吗?哥哥十倍补偿给小午好不好?”尺玉埋进式粼怀里小幅度摇头,鼻腔一下被情绪堵住了,他重重地吸了两次鼻子,才艰难开口,“不是,我想你了式粼哥哥,我想喝南瓜甜羹,我想跟你去面摊吃面,我想阿姐了……”尺玉说着说着哭腔更浓,那声音钻进式粼耳道如同惊雷轰地一声炸得式粼眼前一黑,依稀间有什么画面挤了进来,撑得他头快炸掉了,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托着尺玉坐在圈椅上的猫腚抱在怀里。猫腚?式粼心脏猝然一紧——他眼前恍惚了须臾,尽可能地微微后仰让尺玉趴在他怀里舒服些,“小午不哭,哥哥给小午拍大腚好不好?咱们回屋躺着去,把上午做的肉干都吃掉。”尺玉听到式粼这么说哭得更凶了,猫心好痛,他好痛啊,比妖元受损痛一万倍……他死死搂着式粼脖颈,断线的泪珠落大雨般滑进式粼衣领。但呜咽声却被压得极低,好似被风吹皱的湖面,涟漪漫散,细不可闻。“你别……你别离开我……”尺玉鼻音浓到辨不出在说什么,他没有撕心裂肺,仅仅将脸贴在式粼前世脖颈的蛟龙爪痕上嘤咛,“别再离开我了,求求你,小午求求你了……”式粼眼见尺玉哭得一抽一抽的,胸口钝痛难当,他憋着半口气一跃飞上刹祭殿,背对业鸠哑声命令:“带所有人退出刹祭殿,任何人不准靠近。”-抱着尺玉坐在屋顶正脊上,式粼有节奏地轻拍尺玉的屁股蛋子,脖颈挂着的泪液不多时便凉了下来,刺得他心疼无比。尽管沐莲宗此刻极有可能在距离浪雁涧最近的镇子埋伏,可他不知怎的,宁可冒着一去不回的风险,也想带尺玉出去一趟。唯独不知尺玉口中的阿姐会不会来,若是见上一面也算圆满了。“要出冥穹宫吗?”式粼贴着尺玉红扑扑的耳朵问,“镇上有面摊,小午想吃什么面?”“有,有面摊……”尺玉闻言抬头,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抽抽搭搭说,“想吃牛肉面……没有面,但有肉汤的牛肉面……你,你吹着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