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曲!”霜见一把拉住易怒的曲峰,十指凝着暗劲将人扯回方凳,“宫主面前休得无礼,有什么事秋后再算,不必挤在右护法大婚之日。”“可是师父……”“好了,无妨。”霜见截断曲峰气不平的后话,嘴角**着一抹似笑非笑,“少宗主的美意霜见收下便是,改日定专门拜访。”尺玉有些看不懂霜见又是算账又是拜访的究竟几个意思,他打着哈哈回了句“好说好说”,想着单聊也不错,便在式粼的捅咕下闷头啃起鹅腿来。曲锋向宫主赔罪自罚三杯时,角落里炽烈堂堂主寺丞的酒杯内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他若有所思地将其一饮而尽,成为当晚第一个离席之人。而他身后追去了另一目光……淡淡的,不动声色的。-一连两日,尺玉派去魂危堂盯梢的人都带来消息,说不是宫主过去,就是万翀去宫主那儿。尺玉上一秒还在洋洋得意红线牵得妙,下一秒立马咂摸出不对味儿来。他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倘若宫主醉心搞对象,啥时候能拆完他的剑招呢?不拆完上半部剑招,又如何能催他写下半部?完了,整岔劈了……尺玉嘴巴一松,啃了一半牛肉干吧嗒掉在腿上,他抬脸看向回来报信的弟子,问道:“宫主现在可是在魂危堂?”弟子颔首,“是。”“那就好那就好……”尺玉叽叽咕咕地抚了抚乱跳的心脏,将手中吃剩一半的肉干袋子放在了桌上。魂危堂说白了就是个山庄大的医馆,戒备并不森严,以他现在的身份溜达过去无人敢拦,而且还有撸猫作为借口。反之,假使宫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歇着就不好办了。宫主地位最高,下面的弟子多多少少会狐假虎威,好比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监,即便是挡着乾清宫的门,亲媳妇都没辙,更何况是别人家媳妇。尺玉起身朝房梁上坐着的业鸠招手,“那个谁,式粼哥哥去镇上办事了,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业鸠眉头一紧,“去魂危堂?”“难不成喊你去茅房?”尺玉反问。小猫咪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招人烦,小猫咪没人陪难免要作一番妖的,合情合理。尺玉白了一眼落地的业鸠,摇着腰间宫绦的玉坠大步流星地走出刹祭殿。业鸠在被尺玉第八百零一次噎住后很想说老子不伺候了,可现在调到别的堂还来得及吗?显然,不。-主仆二人一口气溜达出旭裔堂,才迈过大门的门槛,就被人高马大的壮汉堵住了去路。换作一般的小猫咪估计得蒙,可尺玉是谁?那可是在城里大布庄混过的富家猫猫,见过世面的好伐!哪怕叫不出壮汉身上的料子是什么名,也能一眼看出料子的档次和万翀的差不多。“是个堂主吧?”尺玉朝威武雄壮的寺丞挑了挑下巴,一副准没错的表情,“来都来了,咋不进来坐呢?”“两日不见,少宗主不记得我了?”寺丞咽下来意,上下打量古里古怪的尺玉。自打在涮肉馆子无意间听到尺玉与式粼的对话,他怎么看尺玉都与传闻中温文尔雅的少宗主大相径庭,甚至一度怀疑尺玉是易容假冒的。但当时只有他与手下两人听见,单凭片面之词不足以给式粼扣上欺瞒的罪名,加之他与式粼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便没搅和其中。此番前来无非为了一个姻缘的可能性,倘使尺玉肯出手帮忙,那夜之事他左耳听右耳冒也未尝不可。“一面之缘哪能说记住就记住?这位堂主不会是专程来旭裔堂挑理的吧?”尺玉不觉记不住人有多失礼,既然是个堂主必定是喜宴上打过照面,当晚人和菜均满满一桌,菜他都没吃全乎,更别说认人了。业鸠对炽烈堂堂主行事刻板早有耳闻,见其脸色微变,唯恐对方击其不意,连忙上前半步,“右护法此刻不在旭裔堂,寺堂主择日再来吧。”“什么时候主子说话轮到下人插嘴了?”寺丞眸光一厉,拳如雷霆之怒不由分说击向业鸠胸口——劲拳携风,吹得尺玉双颊碎发翩飞,他骤然缩紧瞳孔,只见业鸠握剑的手臂拦下一击,后脚如长钉深入地面,盾牌般挡在他面前。紧接着业鸠小手指勾成哨形,一声类鸟的长鸣响起,平日里隐于暗处的旭裔堂弟子瞬间从屋顶、林中、门后不断向他们靠拢,浩浩****地形成一堵人墙。“右护法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护少宗主周全——”业鸠声落,剑拔如风,齐齐指向寺丞。头回见大场面的尺玉心里直呼过瘾,若事不关己他定搬来小板凳坐在一旁吃牛肉干看热闹,只可惜眼下这么做会给式粼惹麻烦……“没有没有,这位堂主没有想动手。”尺玉抬手薅过业鸠后脖领,笑眯眯说,“旭裔堂弟子快把剑收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以和为贵。”“少宗主!”业鸠气得不行。寺丞敢动手皆因未将尺玉放在眼里,说难听点打狗需得看主人,道理很浅显了。“再磨叽我跟式粼哥哥说你摸我手了信不信?”尺玉朝业鸠瞪眼睛,“他姓寺,我名里还有午!区区一个堂主你当我怕他?”“区区堂主?”寺丞闻言冷笑,“少宗主拿假的沐莲剑法糊弄宫主的事还无人知晓吧?你猜宫主得知右护法与你沆瀣一气,右护法的地位还在不在我头上?”“假剑法?”尺玉被寺丞几句话说得心里直发虚,尽管印象中并未露出马脚,可难保寺丞见识过真正的沐莲剑法,他勉强克制住吞口水的冲动,故作镇定地套话,“堂主这话是啥意思?”“少宗主说呢?”寺丞见有了交换筹码暗自窃喜,“人多嘴杂,不如少宗主借一步说话?”“不可!”业鸠出言制止。与此同时,心虚猫猫乖顺地往前挪了一小步,老实巴交地站成一个人形雕塑,“借好了,堂主说吧,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少宗主耍我?”寺丞猝不及防被尺玉戏弄了下,气得脑门蹦出青筋,“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以为在外面说话就没人听见了?!”“外面?”尺玉拢共就去过一次山脚小镇,脑子转不出其他地方来,“是铜锅涮肉的店铺吗?”他瞥向寺丞袖中咯吱作响的拳头,怎么看对方都不大精明是样子,先前那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放个屁的功夫就没了。“听岔了吧你?宫主精通百家绝学,我若随随便便画上两笔他就能信,那你就是当着我们旭裔堂众弟子的面骂宫主眼拙了。”尺玉咬死不松口,谅寺丞也拿他没辙。“我还真是低估你了。”寺丞凝望着面前真假难辨的脸,欺身道,“既然少宗主矢口否认,寺某多说无益,待我捉个沐莲宗弟子回来,看看他认不认得你的沐莲剑法。”“那你去捉吧,如果是个沐莲宗弟子都会本派绝学,你猜式粼哥哥为什么捉我回来?”尺玉腰身不断向后压,只为避开寺丞臭烘烘的嘴,他歪过头深吸一口气,重新与寺丞对视,“你早膳吃大蒜了吧?这样不礼貌。”业鸠一个没绷住,笑出声来。但旋即他的笑便僵在脸上,面红耳赤的寺丞在顷刻间扼住尺玉脖颈,下一秒尺玉双脚离地整个人飞了出去——Hela就在业鸠接与不接中踌躇的瞬息,尺玉凌空翻了个筋斗,前肢着地后噌地蹿向寺丞。一道肉眼难以捕捉到白光闪过,寺丞瞳孔一缩,飘起的衣袂落下时,左脸多了五条血淋淋的爪痕。尺玉眼帘轻抬,竖瞳渐渐恢复杏仁状,他不骄不躁地讷讷道:“我已经说过了,区区堂主,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