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北缓慢地收回手,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同行排挤?”“算是吧。”陆遥走了回来,把咖啡杯放下,“余倾城比时析年长一年,刚到市局的时候表现得像大哥哥一样很照顾他,表面上是很帮时析的忙,实际上就是什么都抢着干,连时析的活也抢着干,好在老前辈们面前博存在感。”辰北轻笑了下。“时析这孩子,就是人太善良,谁对他好他就觉得那人好,有同事私下里跟他说过余倾城大概率不是个好货色,结果他犹犹豫豫的,将信将疑,很苦恼的样子,那个同事也不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也就作罢了。”谁对他好他就觉得那人好……吗?辰北默默听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盒小番茄。“那个时候时析有脸盲症这件事,谁都不知道,他自己本来话就少,再说这个也不算是件好事,他也不可能主动跟人说,结果,余倾城发现了。”陆遥目光一凌,皱下眉头,“一年半前的夏天,算是一个社会实践活动吧,一批青茗市警察学院的学生来市局实践,打打杂,整理整理卷宗,法医专业的学生也来了好几个,当时我们正好有案件在调查,他们也算是赶着了,一个个都很兴奋,兴奋过头就容易出错,当时一位学生看错了两份从鉴定科过来的鉴定书,两好端端的母女关系变成了没有血缘关系,法医室的人想想不对,让时析再去问问那个学生,让他把文件拿过来……”“他问错了人?”辰北接了一句。“对……”陆遥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是白晃晃的大褂,他只能通过其他的特征来分辨,比如发型鞋子之类的,当时的学生当中有两个人恰好穿了同一个牌子同一个款式的球鞋,他就认错了。不过认错人本来就很稀松平常,再加上是临时过来实践的学生,认不全也是很正常,偏偏余倾城那小子心眼多,后来故意拿有名的女演员照片,说错成另一个女演员的名字来看看时析的反应。”陆遥停顿了下,“时析当然分辨不出来。”“他就这么发现了。”“没错。”陆遥沉下脸,“去年发生一起兴致比较恶劣的女童强奸谋杀案你知道吗?”“朝晖小学的那一起?”辰北想到先前王朔跟他有提起过的案件。“对,那个小女孩死得凄惨,先被强奸,后被勒死丢到了雪地里,头发被割下,塞到了**里,虽然通过了精液确定了DNA,但小女孩周围接触过的男性当中并没有匹配者,后来在尸检的过程中发现,小女孩的胃里有一枚戒指,经过初步的断定,应该是小女孩从犯人手中拽下来,而为了防止犯人发现,自己吞下肚子的。”陆遥坐了下来,把椅子转向辰北,“就在戒指从胃里剖出来到送鉴定课这么一段时间里,出事了。”“犯人自己察觉到戒指丢失,左想右想,想到了死去的小女孩,竟然想偷偷毁了证据。因为尸检急迫,那天晚上法医室一直到半夜还是灯火通明,犯人等不住了,就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是案件目击者,混进了市局,笔录做好后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直径到了法医室,他也是胆子大,敲门说自己是鉴定科的人,过来取一下东西,当时一个负责拍照的记录员上厕所去了,法医室只有时析和余倾城两个人,案件的线索特别少,加上舆论压力,弄得大家都很疲倦,余倾城没有仔细确认就开门了,甚至都没有仔细去看来者,就去取证物,犯人就这样跟进了法医室。”陆遥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时析听到是鉴定科的人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比约定的送检时间早了半小时,而且来的人也没有穿着鉴定科的衣服,反而把帽子压得很低,看起来十分奇怪,他要求看证件的时候,犯人亮了刀子。”陆遥再次深吸一口气:“时析反应很快,他立刻意识到证物的重要,在犯人朝余倾城先扑过去的时候,他拿了那个装有戒指的证物袋,揣到了怀里,余倾城吓破了胆,门口出不去,他只好直接跳窗,法医室在一楼,他跳出去后,在时析也想要出去的时候关上了窗。”辰北怔了怔。“他这样做很聪明,这样犯人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时析身上,可以为他自己的逃脱而争取时间。”陆遥攥紧了拳头,“那个犯人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时析,他威胁时析,让他说出戒指在哪里,时析一口咬定戒指已经送检,不在法医室。犯人不信,一连扎了他好几刀后,又逃了出去。”“血流了一地,看着都触目惊心,好在那几刀没扎中要害,时析命硬,抢救了回来。”陆遥摇了摇头,“事后追究责任,余倾城竟然说是时析开的门,还把他患有脸盲症的事给捅了出来,说他是认不清人脸,才会把人放进来,市局一片哗然,后来调查发现时析确实有脸盲症,那个傻孩子,别人问他是不是因为认错人开的门,他只是发愣,死活不开口。”“那枚戒指确实是关键的线索,戒指上刻着的名字是女孩的母亲,她的母亲一看到这枚戒指就认出是几年前曾经一直纠缠过他的一个男的,再根据那天他闯入市局的监控,很快,犯人就被抓住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陆遥仰了仰头,“当时负责审问的是王朔,他留了心,多问了个问题,问犯人那天闯入法医室是谁开的门,让他指认,余倾城的诬陷就这样被揪了出来。”“那件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事后市局确实考虑过时析的脸盲症会不会对他的工作造成影响等之类的问题,一时间无法定夺他是否还能留在市局,好在鉴于他这次的英勇行为,加上平时的良好表现,再加上王朔和一大帮同事为他求情,陈局决定还是将他留了下来。”陆遥望了望辰北,发现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暂停了片刻,继续说了下去,“犯人的审问那一次我在门口旁听,他就是个变态,说起自己的犯罪过程洋洋得意,其中他有说到那天加害时析,时析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反抗,就算被扎了刀子,也无动于衷,只是捂着伤口,直愣愣地看着他,让他觉得毛骨悚然……”辰北猛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