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张闻带着几个锦衣卫走了。我和青霭摆了个棋盘下棋,雁长飞起初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甚至看上去很有想要出声指导一二或者自己来下的冲动,但被青霭翻了几个白眼后,虽然脸上面无表情,眼里神色却是越来越委屈,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出去了——和护卫们一起待在前院里晒太阳。“他怎么还不走,在这儿赖着。”青霭拧着两条眉毛道。虽然我平时很讨厌雁长飞,但看青霭这么讨厌他,反而自己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只觉得有趣。大概是青霭把我那份也一起讨厌了,我心里便轻松了似的。我:“怎么说今天也是雁长飞帮了我们忙。”青霭:“哼。”我看青霭这不讲道理的样子更觉有意思了,故作严肃:“人家中午还替你剥了虾,青霭,不许这么无礼。”青霭不继续说雁长飞的坏话了,她转过头来,奇怪地打量我。我:“?”“你为什么替他说话?哥,你是喜欢上这个大胡子了吗?”青霭质问。我心头一凛,一拍桌子:“胡说八道!”青霭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偏偏又不能告诉青霭我喜欢董君白,只得耐心道:“他又不是什么坏人,你别整日挑人家刺。”雁长飞再怎么讨人厌那也只是对我,对青霭,他还算可以了。我并不比雁长飞强,自保已是勉强,若我们兄妹俩都惹他不高兴了,他把我们两个一起收拾,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对他客气些。”我道,“我在瀚王府还得看他脸色过日子,你在这儿招惹他,回去他就甩脸色给我看。”青霭终于不再咄咄逼人,萎了气势,趴在桌上玩着一枚白棋:“可你不觉着他很奇怪么?”我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他当然很奇怪,他长那样子,留那胡子就已经非常奇怪了。”“不是说这个奇怪。”青霭抬头看向我,认真道,“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似乎有点儿想讨好你,而更奇怪的是,他好像还想讨好我,这是为什么?”并不是似乎、好像,我确实是感觉到了他对青霭的讨好,青霭对他算得上无礼,他却并不生气。“因为你是我妹妹?”我只想出来这一个原因。“可哪个男人会去讨好妾的妹妹呢?”青霭又问。我沉默,打量青霭片刻,忽然猜到个不好的原因,道:“以后他来,你得把脸遮上。”青霭却摇头:“不是,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没那种意思。”“你小丫头片子能看出来什么?哥让你蒙上脸你就蒙上。”我心里已有怒火升起,绝不能让雁长飞有染指青霭的机会。青霭回过头来,看着我叹了口气,随后将手里白子放在棋盘上,突然傻笑起来。我低头一看,黑子已经输了。原本打算一下午都在青霭这边待着,到日落时分去赴董君白的约,可雁长飞竟然一直不走,还带着一大帮护卫在前院顶着大太阳练起了拳。这正是一天之中日头最毒辣的时候,雁长飞在太阳底下晒得大汗淋漓,一群护卫更是面容都扭曲了,一个个都成了苦瓜脸。“他就是故意的,”青霭吃着果子,又开始了,“他想让你回去,但他不说,拉着一大帮人一起陪他晒太阳,这样你便会可怜他们,然后跟他回去。”我冷笑一声:“我是那种会可怜别人的人吗?”青霭:“哥,你看他们的眼神。”我听她的话,视线往太阳底下正跟雁长飞一起挥着拳头抛洒汗水的护卫们眼睛上看去,结果收到了一大波怨气和憋屈,以及……求救。“……”我试图抵抗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扛住,站起了身。“哥明日再来,有事差人去隔壁找我。”我迈出门槛,路过雁长飞身边时低声道:“回去了。”雁长飞收了拳:“嗯。”出大门的时候余光看见院里众人阵型已经散乱,一个个脸上露出得救了的表情。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靠近,接着一股子汗味先飘了过来,我往旁边让了让,雁长飞上来与我并肩,也不说话,只用袖子擦汗。我瞥了他一眼,见他眼里的光,眉头舒展,似乎心情还行的样子。雁长飞这人着实很怪,生气的时候话很多,心情好的时候反而不怎么说话了,闷闷的自己一个人乐。“王爷。”快进王府大门时边洲从后面追了上来,低声和雁长飞说了几句什么。雁长飞脸色微微一变,眼里闪过兴奋和喜悦的光芒。“这便去。”雁长飞道,又转头向我,“你先回去,我有点儿事出去一趟。”视线在雁长飞和边洲之间来回转了两趟,锦衣卫的直觉让我察觉出一丝不寻常,在两人转身要走时开口道:“去哪儿?我也想去。”雁长飞明显一怔,神色犹疑地看着我。边洲看了眼雁长飞的脸色,眼珠子一转,对我行一礼:“千户大人,这么大的日头晒得人难受,这个时辰您还是在家待着纳凉歇息的好,属下与王爷并非要去什么有趣的地方。”我并不管边洲说什么,只看雁长飞,想了想,道:“我想跟着你出去,一个人待家里闷。”雁长飞眨了眨眼,显然有一丝动摇,然而还是道:“今天外面太热了,你还是待……”我打断他:“我不怕热,想出去,你就不能带着我?”雁长飞吸了口气,道:“边洲,进去叫辆马车出来,车里弄盆冰,再拿上两顶笠帽。”边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