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对基地的严密程度还算放心, 因此,在前一天失败的实验以后,他并没有给予草野朔过多关注。况且琴酒也在基地, 如果有紧急情况, 对方完全可以自行处理。只要实验能够成功, 他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需要不断想方设法地去监控对方。实验才是最重要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天上午,发给草野朔一封通知对方继续实验的邮件, 朗姆缓步走进训练场, 却发现被通知的那个人正蹲在高台边缘, 一边看手机,一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朗姆:“……科涅克?”他上前两步, 脚下却不期然踢到什么硬物, 叮铃咣啷地滚出去。噪音让朗姆将视线从草野朔身上移开, 看向脚边的地面——这一看, 即便是稳如朗姆, 也不由得愣了愣。在整座训练场中, 四处散落着乱七八糟的子弹与弹壳,墙面与地面上多出不少白色凹痕。远处的枪靶上分布着不均匀的孔洞,射击台的地面更是随意丢着十几把枪,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烟味儿。夸张点说, 就算昨天这里经历过一场赌上性命的枪战, 也不至于弄成这副场面。“啊, 朗姆先生。”草野朔循声看过来, 同时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上午好啊。”朗姆觉得, 他这个上午不太好。“怎么回事?”“哦,您放心,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草野朔轻描淡写道,“只是琴酒先生想练练我的枪法而已。”朗姆并没有轻易相信,琴酒往常也没少用基地的训练场,但他什么时候弄成过这副模样?他四处看了看,选了自己认为最可疑的地方:“这些枪是怎么回事?”草野朔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坏了。”“都坏了?”朗姆皱眉,“不可能,这次的货源是琴酒亲自去对接的,走私商也和组织合作过不短的时间,不会做滥竽充数这种会把他送上绝路的……”他弯腰拾起一把□□,随手填入两枚子弹,瞄准对面的枪靶,随即扣动扳机——卡住了,没扣下去。草野朔托着脸颊,偏头看自己不信邪的上司去撞南墙,顺便把身旁挤满烟头的烟灰缸划拉到安全的地方。这个损坏率,没想到吧?感觉不可思议吧?他也这么觉得!“朗姆先生,小心……”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眼前闪过一道火光。“……故障炸膛。”草野朔顿了顿,慢吞吞地补上没说完的句子。枪械炸膛是个挺严重又罕见的故障,轻则伤手,重则伤脸,朗姆反应及时,运气也还不错,只是手上受了点伤。草野朔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直接炸死他也没意见的。当两名研究员来到训练场时,看见的便是朗姆颇为阴沉的脸色,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默契地暗道一声不妙。看来,昨天失败的实验让朗姆大人很不高兴。朗姆转过头,看到两人是空手来的,神情明显更加阴沉。“仪器呢?”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听在研究员耳朵里,就变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草野朔事不关己地蹲在旁边看热闹。研究员也是有苦难言,他们回去加班加点检修,想赶在第二天实验前解决问题,但忙碌了大半个晚上,最后却发现……他们压根没找到故障在哪儿。到底是仪器故障,还是实验体——或者说直白点,科涅克的问题?因为当时参与测试的还有一个原本测试正常的琴酒,他们争论了许久,也没有得出一致的答案。仪器没有准备好,实验自然也没法按时进行,至于负责此事的研究员……科研难关,那也不是他发怒就能解决问题的。朗姆的眼神在草野朔身上停留片刻,随即便注意到旁边塞满烟头的烟灰缸。“你刚才说,一直是琴酒在带你练枪?”他问,“他人呢?”枪支供应出现问题,对组织来说,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既然当初是琴酒对接的,现在也该由他来解决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那名走私商的位置也该换人了。草野朔:“早上的时候和伏特加一起,拎着枪气势汹汹地出门了。”其实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供货的问题……不过涉及到系统和技能检定,草野朔也不会和组织多嘴,其他人倒霉,跟他有什么关系?因为仪器“故障”,实验只能暂且搁置,朗姆想了想,挥挥手把他放出了基地。临走前,他甚至还道:“组织最近节节不顺,或许,内部也该再次清查一遍……不过,我相信你能带回令我满意的结果,科涅克。”草野朔笑眯眯地应了:“当然,朗姆先生,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脸上的笑容在出门后没了踪影,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开着车迅速远离组织基地。两侧景物飞速后退,草野朔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那个让朗姆大费周章将他叫回去,最终却没能完成的实验。……如果仪器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人就是他。研究员们不能确定,朗姆也不能确定,但草野朔自己却可以确定。已知这台仪器并没有过损坏记录,之前的实验也一直正常,但他一来,不仅收集不到他的数据,连原本正常的琴酒都没了数据……——多像他和飞鸟井木记。朗姆本身对「仓」掌握的研究就十分关注,先是拿到基础研究,接着就找板仓卓开发系统。当板仓卓留下一个半成品就意外死亡,樋川女士便立刻让他重启潜入「仓」窃取资料的计划。而早濑浦宅彦,身为「仓」目前的最高执行长官,又是最早发现飞鸟井木记梦境特点,并将杀人犯引入的人,他身上分别连接着飞鸟井木记与「仓」两端的线。“波本,你的事情解决了吗?”电话那头避开了这个问题:“有事找我?”草野朔的本意也不是要探究他们那天纠缠出结果没有,闻言更是直接道:“对,我们见面谈。”他和对方约好时间,将未来可能许久都不会再用到的车停回自家院子,贴心地罩上防雨布,转头步行去了工藤宅。嗯,不管柯南怎么抗议,他家现在的确被草野朔无情征用,变成了商谈事项和藏人的据点。柯南倒也不是真的在乎这个,他只不过担心某天过来一看,发现自家房子就只剩点废墟在上面……推开门,飞鸟井木记像是没有挪动过位置似的,仍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草野朔瞥了一眼,封皮和昨天不一样。“昨天晚上怎么样?”他随口问,心里却已经预设好了结果——在他看来,这种事压根不会出差错。早濑浦宅彦再怎么样……他也只是名普通的人类而已。“很好。”飞鸟井木记点点头,“我受益匪浅,学会了很多。”草野朔:“……学什么?”前半部分料到了,后半部分是怎么回事?“如何控制自己的梦境。”飞鸟井木记并没有隐瞒,“您不是要求我尽快掌握这个吗?经过昨晚那位老师的悉心教导,我进步了不少……”谁?哪位老师?悉心什么?什么教导?草野朔顿时瞳孔地震。没错,在几经权衡下,虽然并没有完全信任对方,他昨晚还是喊了面具来帮忙。但当初只是说让面具帮忙守住飞鸟井木记的梦境,别让人随便进来而已。这家伙这么好为人师吗!飞鸟井木记没看出他的异常,眼中浮现出些许亮晶晶的光芒:“我那位神秘的老师说,您也曾经向他学习过这方面的技巧。”这样说也没错,但……面具是怎么教他控制梦境的?“你能感觉到。”对方说,“你要找的目标就在那里,过去,找到他,进去,或是将他拉进来,就是这样。”草野朔:“……我不是这么教你的吗?”飞鸟井木记茫然地眨眨眼:“诶?应该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她先前没好意思说,草野朔的教导,她其实没听懂多少,只能一头雾水地试图去不断感觉。然后羞愧地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草野朔:“……”怎会如此!等安室透处理好波洛咖啡厅和公安的事务,在约好的时间来到工藤宅时,震惊地在客厅里看到了一位严肃地板着脸的草野朔。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虚伪的微笑,而是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严肃的正经表情——盯着餐桌上的花瓶发呆。吓得他差点想掏枪确认对方身份。给他开门的那位黑发绿眼的陌生女性提醒道:“朔君,您等的客人已经到了。”草野朔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单音:“嗯。”这不足以抹消安室透的怀疑,他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伸向腰间,却听草野朔道:“既然这么多疑,怎么不多查查你们警方的内鬼呢?”安室透:“……”虽然早就知道警方有内鬼,最近也发现「仓」的行为有些可疑,他还是感觉心口被插了一刀。说话还是这么欠打,是科涅克那家伙没错了。虽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但草野朔这副反常的作态并没有让安室透放下心。尤其是在得知对方前天刚收到秘密命令的情况下。是组织那边出问题了?还是他们私下的行动有了纰漏?或者……许多最坏的情况不断在他心中闪过,强压下情绪,安室透沉住气,看向草野朔。“你这副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既然对方明摆着有事找他,他在此时问得直接一点也没关系。草野朔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发现……”他沉痛地说,“我大概真的不擅长当老师。”怎么没有梦境教学技能给他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