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9在今泉昇的印象当中, 白石正千仁有着非常强劲的反侦察能力。尤其是在两天前,在他已经打电话联络过白石正千仁要注意安全的前提下,对方合该更加重视宅邸内部的一切变化。连他间隔这么长时间才来一次宅邸, 都可以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现这么多的监听装置, 那白石正千仁没理由发现不了。凭他对舅父的了解,这位老先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暴露在未知的监控摄像头下。所以,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白石正千仁还没回来,这是在白石正千仁没有回到宅邸的这段时间, 才被有心人安置的。二、这是白石正千仁出于某种目的,自己安装的。再反观地板上的鞋印。白石正千仁很注重室内卫生——当然, 人在情急之下,这些无伤大雅的问题也可能会被完全忽略。但是鞋子的脚步痕迹非常混乱, 通向客厅之后, 足迹就消失了;另一个问题在于, 除了地面的脚步展示出他的“焦急”之外,其余的家具反而都被井然有序地摆放着,门窗紧锁、窗帘紧闭, 连同外面的大门也被安稳地锁着。这不合理。今泉昇皱了皱眉。是的,他没办法依靠他注意到的蛛丝马迹,在脑海之中构筑出哪怕任何一条合理的逻辑链,以此论证白石正千仁的行为都指向着什么。——除非对方的行为根本没在指向什么, 而是蕴含着什么其他意味。虽然不是很想承认, 但今泉昇一直觉得自己的脾性和白石正千仁有些相似。好友亲眼死在面前的那一瞬间,对视觉的冲击力、对大脑皮层乃至五脏六腑的触动, 都不是他能够轻易想象到的。但身为警视厅公安部的部长, 如若因为这件事, 被彻底压垮、精神崩溃, 那就是在给那群潜伏在暗处的暴/徒们看笑话。就算是想到这一点,白石正千仁也绝对不会放纵自己,让自己长时间沉溺在那滩血色中。那么……这一系列矛盾而突兀的现象,到底是在映射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捋顺着思路,目光重新落回未开灯的昏暗客厅中。耳畔倏然回**起一道几日之前,他在沙发间正襟危坐时,聆听到的话语……浅灰色的眼眸逐渐睁大。****22:47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课室松田阵平顶着一对黑眼圈晃晃悠悠地推开课室的大门,失了魂似的无视了其他同事投射来的悲悯目光,像是没骨头一样直接瘫倒在自己的办公位。“松田君,你还好吗?”不远处传来了佐藤美和子的声音。松田阵平仰着头,满脸的生无可恋,连同声音也是嘶哑的、好似苍老了几十岁:“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像还好吗?”“……”佐藤美和子无言片刻。说真的,确实不太像。松田阵平,来自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的警官,平时的主要工作是调查杀人案件和故意伤人案件。结果在连着翘班消失了快要一周之后,突然又回到了课室,被告知立下了一连串的功勋。但是立功之后的奖励还没到,警视厅反倒是迎来了一大堆东京本地尚未结案、或是尘封已久的悬案嫌疑人。以至于搜查一课全体都进入了紧张状态,成日加班加点地处理着那些旧案,并轮番给嫌疑人做着笔录和调查。好消息是,短短三天时间,东京警视厅的破案率呈现出飞速的基数增长;坏消息是,今天已经是搜查一课加班加点、不眠不休的第三天了。松田阵平刚给又一名二十多年前的凶杀案嫌疑人做完笔录,那案子的立案时间都他妈快和他一边大了。现在他只觉得腹部空空、大脑空空,一躺在办公椅上,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警察真他妈不是给人干的。他心道。他只不过是拆了几颗炸弹,这几天干过得最没品的事就是拿钳子砸晕了个人。可是这些为自己换来的却仍然是没日没夜的工作。“我说……”松田阵平想起了什么,立刻坐直身子,警觉地环顾着课室周围。没能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孔,他便侧过头瞅了瞅佐藤美和子,“今泉人呢?”不知工作的时间是不是太过漫长了,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好长一段日子没见过今泉昇了。他叨叨着:“这个月已经快到月末了,他还答应我帮我和课长申请本月的全勤来着……”“松田君。”佐藤美和子满脸复杂地看着他。“怎么了?”“我以为你知道的。”佐藤说。“哈?”松田困惑地歪歪头,“知道什么?”“今泉警视,已经被调任到其他部门了。”在松田阵平一脸震撼地注视之下,坐在二人旁边的工作位,一直埋头工作的男人默默地站起身。他看向松田阵平,朝着一脸疲倦的青年笑了笑:“听说是被调去公安部了,但具体信息就不大清楚了,毕竟那个部门向来神秘。”松田阵平重复了一句:“公安部?那家伙根本就没和我说——”“你也别生气。”男人温和地笑了笑,“今泉警官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才,公安部要是缺人,他会被调任过去也是很正常。”缺人?松田阵平合上了嘴,皱了皱眉。见到搜查一课的前辈插了话,佐藤美和子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吉川管理官。”男人微笑着颔首。“最近确实有些忙了,大家就互相照应一下吧。等把这段日子挨过去了,也就快要新年了,到时候就可以放松一些,好好休个假了。”吉川拿着一份记录档案离开了。看起来也是去给某桩案子的犯人做笔录去了。这人是搜查一课的管理官,和今泉昇一个警衔,但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吉川警视的脾气很不错,为人和气,人缘也不错,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在课室内部也是备受好评的一位警官。松田阵平刚调来搜查一课将近一个月,和这位吉川管理官倒是没什么交集,他记忆之中和对方的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就是在那家和食店的联谊会上。但在他的印象里,吉川警视看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平和。嘶,为什么来着?他耷拉着眼皮,放空了一会脑袋,猛然想起了原因——对,好像是因为联谊会原本定下的饭店在当天进行了临时装修,于是他们不得不更换了一家和食店。当大家决定了新的聚餐地点后,吉川警视似乎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又因为想不到更好的店铺,于是妥协众人一起跟了过去。他当时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联谊会上聊天玩闹的时候也总在走神。他也是第一个提出“今泉警视去卫生间的时间好像有点久了”的人。“话说回来……佐藤。”松田阵平一手托腮,像是困倦的猫咪眯着眼睛,望着吉川逐渐远去的身影,惰怠地拖长语调,随口问道:“三周之前的KTV毒杀案你还记得吧?当时负责这启案子的管理官,是不是就是吉川?”…………吉川一路穿过冗长的走廊。深夜除了搜查一课,其余课室的灯光虽然也亮着,但却剩下零星几名警员,不如搜查一课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从走廊步至尽头的电梯后,便也就冷清下去了。他按动了电梯,目光灼灼地焦距在楼层显示屏幕上。当电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大门向两侧展开的时候,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抬起皮鞋慢慢步入。他按动了某一楼层的按键,当电梯听从指令缓缓合并之时,金属门壁上,模糊地倒映出一张狰狞的笑脸。****栗山辉明已经被关进警视厅足足三天了。这三天的时间里,他被公安的人严格管控着,没人过来询问他任何的问题。即便是给他送三餐和水源,那些警员也不曾多言哪怕任何一句话。他被的双手被捆束在身前的桌子上,对着一面洁白到空虚的墙壁,双目无神地看了许久。不经打理的胡子不过几天就从下唇的位置冒出;他的头发散乱,睁着一双遍布细密血丝的眼睛,发黄的眼白犹如过期的荔枝,表层透着腐败一般的肮脏色彩。为什么没人来问他话?他已经快要丧失思考能力了——当他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双手被手铐束缚,坐在摇摇晃晃的警车上,脑袋上还凝结着一块血痂。他当时就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可是为什么没人来问他话?为什么——没有条子来问他话!!!???“来个人啊——”他扬起头朝着空旷的审讯室高呼:“来个人!!来人!!!!!”他望着墙角上的监控器,“你们不是有东西要问我吗??只有我才知道——我是知道的最多的人!!来人!来个人!!!来个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吉川端着一杯水,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他看见一道身影静默地低垂着头,前额过长的头发遮蔽住了男人大半张脸,胡子拉碴的模样显得尤其糟蹋。“栗山辉明,是吧?看样子你最近过的不太好。”吉川慢悠悠地走到了桌子的另一侧。“先喝杯水吧,稍后我们做个笔录。”吉川把那杯温水递至男人面前。男人仍然低垂着头,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未被束缚的手接过那杯温水,将杯口递向了嘴边。吉川盯着男人,他什么表情都没做,目光之中却展现着令人惊骇的贪婪。直到他看见男人的喉结一动,一小块凸起顺着脖子的弧度滑下时,他的唇角才一点点地、慢慢扬起。最终他抑制不住地咧开嘴角,**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吉川双手交叠着覆在唇边,尖锐的笑声不由自主地倾泻而出。他轻飘飘地:“栗山。”“喝下自己亲手研发的东西,是种什么感觉?”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身型一顿,手中的水杯很快便跌落在地面——“啪!”杯中的透明**从半倒的杯口流出,男人在座椅上反复喘息着,嗓子却发出了拉风箱一般的尖啸:“啊、啊——啊————”他双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脖子上,肩膀开始颤抖,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桌下的双脚惊慌地上下摆动。最终凳子随着他幅度越来越大的肢体动作而跌倒,伴着一道沉重的响声,这具躯体也一并跌在地面。他在吉川越发猖獗的笑声之中苦苦挣扎着,如同不慎从河间蹦出的长鱼,在河床的泥土间摆动着鱼尾,上下翻动……然后放弃了挣扎,失去了生息。“你已经没用了,栗山。”吉川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地上的男人。“谁叫你犯了那么多蠢事,违背组织的命令,作茧自缚呢——”他冷笑了一声。“再见,栗山。”吉川慢悠悠地站起身。就在他推开审讯室的大门时,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事物抵在了他的额头。“被抓了个现行啊,吉川警视。”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线。是那个原本应该被调任到公安部的年轻警视。吉川惊愕地瞪大双眼。他看见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身后,罗列排开了数十名持枪的警员。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怔愣地扭过头,看见那名原本应该因为心脏射血功能终止而身亡的男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脏乱的头发被那人利索地摘下,那是个可以以假乱真的头套——!!?“看来今晚有的聊了,吉川。”穿着警备服的黑发青年说道。